可惜路上耽搁的时间太多,殷知慎和殷行昼还是迟到了片刻但,但无论是殷掌门还是年少的殷行昼,似乎都没有要动用灵气御剑回家的打算,以至于待机关鹤张口报时的第二遍,她们两人才堪堪敲开了家门。
雕花小门吱呀一声骤开,紧接着就是两道声音:
“阿昼!”
“师尊——”
按照魔宫的规制来说,这间屋子实在是有些太小,没有恢弘的穹顶、也没有精致的壁挂。整间屋子平平淡淡,脚下的木板亦普普通通,角落里本来燃着一柱檀香,可现在却尽数被酒菜的烟火香气扫了个一干二净,于是等殷行昼再踏入这里时,就只能闻到烧排骨与素蒸菜的香气。
桌边现在只剩两张空座椅了,纣寒与明珣一出声,扶鹤便赶快抬头,却正见女儿眨眨眼,已经像只小老鼠一样超快地溜到了师姐身边,母亲师姐的叫了个遍。
“又和你母亲去哪玩了?午饭都不吃了?”
扶鹤哼一声语气责问,脸上却满是笑意,殷行昼躲在明珣背后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她没有守时:“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耽误?”
“是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殷知慎开口,随手就揉揉纣寒脑袋,假装没看到大徒弟脸上的抗拒和无助,她扯过椅子便干脆坐在扶鹤身边,语气有点感慨:
“我和阿昼本来早该回来的,谁知路上碰到一个像是要投河的年轻人,我看她也是穿青衫佩长剑,就叫阿昼干脆去问了问,谁料想还真是有缘分,那年轻人和阿昼有五成相似呢。”
“又是有缘?”
这次开口的却是明珣,千年后携命轨之力毁天灭地的黑魂,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明珣随便夹了些菜,吃得慢吞吞的,开口却在打趣:“师尊,您不会又想收徒了罢?”
扶鹤转头惊奇,语气调侃:“你真想再收徒?殷知慎,家里这三个孩子还不够烦你的么?”
殷行昼咬着排骨,顾不上嘴里含含糊糊地马上开口:“母亲说的肯定不是我!我一向都很听话的!”
还是青年的纣寒冷飕飕地补刀,意有所指:“哼,最不听话的就是某个说话的了。”
殷知慎以手支颐眨眨眼,她看着这一桌家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修仙求道,求到最后她殷知慎也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圆满。于剑道上她所求不多,非要说,现在也不过是开宗立派,为剑阁招揽几个人才了。
被明珣这么一说殷知慎反而有点心痒,迟疑片刻,她竟然没否认,只是摇摇头:“我想又算什么,还得人家愿意呢。”
明珣动作微滞。
殷行昼啊了一声:“等等,我真要再有一个师姐了啊?”
“也不止是有缘,我看那孩子天赋实在难得,”殷知慎语气感慨,“她才二十几岁,竟然已经是元婴了。假若舍于她多些年岁,纵然灵气枯竭,恐怕也能造出一位真仙罢?”
明珣假
作不解:“谢师尊久居昆仑试图与天道沟通而成真仙,这么久了,才显出一点出关飞升的迹象。现在的天地,真能容下两位真仙么?”
殷知慎笑起来:“那年轻人是天赐剑骨,天道眷顾的人,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天道眷顾——此话一出明珣像是僵在原地,扶鹤心里咯噔一声,马上碰碰殷知慎,转过话题:“这样的年轻人也只是隐世的剑客,有幸相逢而已,哪敢再求太多?快吃饭罢,小珣碗里的菜还满着呢。”
明珣悄无声息地攥了攥拳,脸上却依旧平静。殷知慎是天生剑骨,扶鹤亦是当世的准仙,纣寒于剑道亦颇有造诣,唯独她,唯独她,当年被殷知慎捡回家后,她清楚地听见了师尊的叹意:
“这样的命轨恐怕连小谢都没有见过吧?为生者所不喜、为亲者所烦厌,灵根亦无显处,简直像是为天道所恶唉,皆说天道不仁,可它却并非待世人平等啊。真是个很可怜的孩子,阿鹤,我们带她回去罢。”
天道所眷,天道所恶。
明珣低头胡乱地塞了一口饭,握着筷子的手隐约爆出青筋。半晌,那紧绷的指节才慢慢地松弛下去。
她抬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师尊我没有事情,天道命轨什么的我早已不在乎了。只是方才提起天道眷顾,我想起了失踪的小煦而已,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黑袍绣金纹的青年微微一怔,像是不曾会在这种时候听到亲生妹妹的名字。纣寒抬头,一向冷冰冰的她显出几分僵硬的温柔:
“谢谢师妹还记挂着小煦,只是如今这么多年了,我也有些、有些”
“哎呀好啦,”殷行昼眼疾手快地马上将最后一根排骨放到纣寒的碗里,她笑吟吟的,“师姐你别担心,小煦既然是魔族,几十年岁月也许都不够她长大的,再说母亲已经派人去找了,等她一化形,人肯定就能回来——赶紧吃饭罢,你们都辟谷了,可我还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