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之徒!”终于在宁从言的目光下,顾淮舟没能忍住,黑着脸,挤出了一句话。
宁从言赶了好几日的路,本来就吃得不好,今日又还未曾用饭,是真的饿了。此时,优雅而不失速度地解决着托盘里的饭菜。只不过见着眼前的少年动作笨拙,甚是有趣,便多看了两眼,但无半点越举和恶意。
“你在说谁?”宁从言听到了顾淮舟说的话,立马出声问道,脸上带了两分冷色。
见着面前身着华服,但有些凌乱的少年,冷脸质问。顾淮舟没有半点胆怯,调整了情绪,似是不经意地瞄了宁从言一下。“谁听得见,便是说谁。”
“呵,小爷倒是不知,坐这里吃饭都是无礼之举,那你这扭捏的行为,岂不是更丢夫子的脸。”宁从言略微打量了下,便知他不过有些学问的读书人,自是不屑于与这样的人置气,故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
“你一行为放荡,言语粗鲁的人,也配提夫子。”顾淮舟看着宁从言的样子,料他是富户公子,嗤之以鼻。
“哦,那什么样的人配提夫子呢?你这般寄人篱下做苦力的?”宁从言自始至终都以为这是安知意聘来的伙计,毕竟心高气傲地读书人手头拮据,下点苦力也是有些伤自尊的。
可顾淮舟在听见“寄人篱下”这几个字时,还算平静的情绪,彻底崩塌。本来一直在安家生活,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
还被别人用来嘲讽自己,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再者,今日安父非要让自己劈柴,又苦又累,丢了读书人的面子。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生好罢了。在下即便寄人篱下,也是凭本事吃饭,各取所需,你这样的败家子永远体会不到……”
前来找宁从言的安知意正好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下冷笑,顾淮舟还真是不要脸,在安家过了这么多年的清闲日子,竟然也谈得上“凭本事吃饭、各取所需”。当然,宁从言确实是败家子……
“哥,慎言。”安知意不满于顾淮舟的话,也怕得罪了宁从言这位少爷,毕竟自家租得铺子还是人家家里的。
“知意,你有所不知……”顾淮舟听见安知意出声阻拦,只当她是不了解前因后果。是以,想添油加醋些,让她帮忙骂人,毕竟自己一个读书人,不好说些太粗鄙的言语。
安知意连个眼神都没给顾淮舟,他那点心思,可太清楚了。只略含歉意地看着宁从言,行了个礼,说道:“宁少爷,我哥出言无状,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罢,还看向顾淮舟,不满地说了一句:“哥,这是宁家少爷,你方才言语冒犯了,道歉。”
顾淮舟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安知意,她竟然为了眼前的少年,让自己道歉?对了,她说这是宁少爷,就因为他的身份,就如此欺辱自己?整个人仿佛血液骤然冷了下来,失望又羞愧。
失望
于自己青梅竹马的姑娘,竟然也是个嫌贫爱富的;羞愧于被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子训斥,还要让自己向一个无礼之徒致歉。
同样,宁从言也有些失望,虽然与安知意相识不久,但可以看出她是个敢爱敢恨的脾气,如今竟然因为一个不知所谓的少年,就这般低头,倒是自己高看了她。
一时间,三个人之间暗流涌动,气氛有些怪异。
“知意,你在这站着干嘛?前面都没人招呼客人了。”安父端着馄饨路过,言语中带着几分急切。
“哥哥和宁少爷有些误会,所以……”顾淮舟迟迟未有动作,宁从言也是霸道的性子,两人这都不言语,安知意确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安父哪有空来管这个,前面还有客人在等手里的馄饨呢。正好余光瞄到老太太走了出来,示意他去忙,虽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出去了。
“淮舟,道歉。”老太太不容置喙地说道。宁从言与从安居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再者既然是误会,于安家这样的状态,识时务才是上策。
可顾淮舟不这么想,他只觉得是老太太和安知意都在攀附富贵人家。面黑如墨,怒气上涨。
但在老太太的注视下,仍旧不情不愿地道了歉。“是我出言冒犯,望宁大少爷宽恕则个。”宁大少爷几个字咬得极重,不难听出其中愤恨。
“纵使先生没教过你,道歉要心诚,父母也当讲过吧,你这可不是道歉的
样子。”宁从言不满于安知意的态度,未曾注意到她称呼顾淮舟为哥哥,遂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
听到这,安知意有些诧异。以往宁从言虽然骄纵,但分寸极好。此时,这话不仅是在说顾淮舟,也是说安父安母教养不当了。
安知意有些不悦,“宁少爷,我哥说得或许不当,但您说的也不好听。我爹娘,向来都是教我们知错、认错、改错的。”
宁从言听得安知意这般直白的话,哪里还不明白。试探性地问道:“他是你哥?”
安知意没有好气地说,“是啊,不可以嘛。”
不知为何,宁从言常舒了一口气,心里还冒出了几分雀跃。
“行了,今日这事算我不对。我们就此揭过可好。”
听得宁从言如此爽快地让步,甚至又恢复了“我”的自称,安知意有些好奇,他没病吧,一阵一阵的……不由,后退了两步,狐疑地看着他。
顾淮舟虽然是个少年,但看着眼前两人的对话和变化,对宁从言生出了几分敌意,背脊笔直,抿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