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看两人都不吃了,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叹了口气,搁下筷子慢腾腾走回了书房。
这些天他忙于和江煊以及背后的落朝宗互相试探,京中又传出消息说圣上要给他赐婚,当真是一桩桩一件件都焦头烂额得很,以至于那日江遥的事反而成了不重要的小事。
知道江遥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并不难,他早就有所怀疑,只是这个人总是不承认。
那天他之所以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揭穿真相,是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江遥用那双清亮的眼睛卑微小心地看着自己,像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这个人当年救过自己,愿意为自己豁出命来,经年重逢,这个人明知当年之事的真相,却甘愿被自己误会也不辩解,任自己打骂也要留在自己身边。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江遥究竟是把自己置于何种地位,才能做到这般卑微这般战战兢兢。
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他也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问个明白,但在那之前,他实在受不了再这样互相欺骗下去了,他看着江遥的眼神会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还会有深深的愧疚,而江遥也不应该再受到伤害。
不管怎样,江遥确实救过他,没有江遥,他当年说不定就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以最凄惨的方式和模样死去,双目失明,手脚全废,再被皇室和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送上一个冠冕堂皇的死法,让他与萧家三百多个冤魂团聚,从此那件事再不会有人提起,杀人凶手们依然活得好好的。
他本以为说出真相后事情会简单很多,以后他对江遥好一点弥补一下也就是了,但今日他发现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江遥好像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更疏远了。
之前自己对江遥不好,江遥还上赶着往跟前凑,现在他把江遥当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怎么这人反而还一副消沉的模样?
萧吟越想越无端有几分烦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还是说江遥居然会记仇?
反复思索无果后,他唤来了季逢青和墨风,先正正经经地问了些公事,问完了,他沉默片刻,问道:“你们都和江遥接触过,他今天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季逢青愣怔:“啊?”
江遥为什么不高兴,你倒是去问江遥啊,其他人又怎么知道?
“他不会跟我记仇吧?”萧吟皱眉道,“虽然我之前确实对他不好,但我已经当面跟他道歉了,而且现在也对他很好,他怎么还不高兴?”
墨风素来话少,此时见身边有个季逢青,更加沉默不言,把自己当哑巴,季逢青无奈,硬着头皮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记仇,依我所见,他不是那种人,他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这两日侯爷是不是对他太冷淡了?”季逢青没想到自己一身才学居然有天在这为萧吟支这种招,“那天早上侯爷刚凶了他一遍,还害他受了罚,后来侯爷事忙也没去看望,应该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吧。”
萧吟沉思了会儿,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点点头道:“那我主动去看看他?”
季逢青继续支招:“再陪他做点他喜欢的事。”说完他自己起了身鸡皮疙瘩,这些话真是越说越诡异了,活像萧吟要去哄生闷气的小媳妇。
萧吟似乎也觉出了不对,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他之前挺喜欢下棋来着,我去陪他下盘棋。”
“主人,江遥身上还有暗卫的腰牌,若是他不再做暗卫了,暗阁理应收回。”墨风看萧吟要走,上前一步说道,“还请主人示下。”
“他当然不再做暗卫了,现在他可是我恩人,做我的暗卫算什么意思?”萧吟道,“他要是没地方去,要住在这,就让他住着,要是跟他弟弟走就让他走。”
墨风颔首,不再多说。
萧吟提步往外走,去了江遥的住处,门口的小厮说江遥一回来就恹恹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愈发狐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人了。
进门后,他一眼瞧见江遥趴在桌上,起初他还以为江遥在哭,看见这人的脸发现虽然眼睛有点红,但好歹没哭,只是看起来很是伤心。
“主……侯爷。”江遥站起身,睫毛下意识扑扇着,手指蹭到腰间的暗卫腰牌,抚了抚上面自己的名字和那个“萧”字,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吟对着他这副样子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撇撇嘴心情也不大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小狗每天都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你,对你讨好地摇尾巴,时时关注着你,突然之间这只小狗眼睛不亮了,尾巴不摇了,也不看着你了。
那是什么感觉呢?
失落。
萧吟也觉得不可思议,八年后冷情冷性的他居然还会因为一个人而失落。
“看你心情不太好,还在跟我生气?”萧吟吩咐门外的小厮摆好棋盘,坐在棋盘一侧,“我说过的,之后会报答你,所以你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都会满足你。”
江遥却越发不敢看他似的,低着头动了动唇,面色隐隐发白,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萧吟也觉不自在,指了指棋盘,道:“既然暂时不知道有什么想要的,就陪你下一局棋?”
江遥这些天都没有再练习下棋,那天他因为担心萧吟却反被萧吟凶了两句后,纵使萧吟后来好言好语地解释了原因,他也没有再掺和萧吟和江煊之间的谋划,但那件事还是无法让他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