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逢青嘱咐江遥近来离萧吟远一点,但第二天江遥就忍不住进了书房。
萧吟的眼睛似乎还是不怎么看得清东西,微闭着眼坐在椅子上,季逢青在一旁把桌上暗卫打探来的各地消息拿起来读给萧吟听,看到江遥进来很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暗暗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下茶水点心就赶紧出去。
“落朝宗的宗主可能和朝廷有联系?”萧吟刚听完季逢青读的一封消息,皱起了眉,“若真是如此,这么多年我们现在才知道?”
“那个宗主神出鬼没,都不知道姓甚名谁,这些年落朝宗也甚是低调,虽然仗着积累深厚一直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与我们更是没有交集。”季逢青解释道,“近来落朝宗突然在京城出没我们才注意到,调查一番后察觉那个宗主应该是早就与朝廷有联系。”
放下茶水点心的江遥本来在偷看萧吟的面色和昨日相比有没有好一些,听到落朝宗三字心头一震,手中托盘险些没拿稳,在桌沿上磕了一下,发出咚一声轻响。
季逢青一脸不忍直视,咳了一声道:“下去吧。”
江遥也吓了一下,正要退出去,萧吟却淡淡开口:“回来。”
看萧吟的神情,江遥信了季逢青说的近日心情都不会太好的话,但他先是因八年前的事伤感,这下又被落朝宗吓住,神色有些浑浑噩噩,闻言走过去沉默地跪下。
萧吟眼前的视野几乎是黑的,也看不见江遥此时的神色,只吩咐季逢青去拿系了链子的铁环来。
季逢青立马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心道:都告诉你离这煞神远一点,还不听,活该。
铁环被套在了江遥脖颈上,这个铁环能调节松紧,季逢青也不敢在萧吟面前做小动作,把铁环调到了一个极不舒服的位置,不至于呼吸困难,但却有不容忽视的束缚感,看萧吟没有其他吩咐,就把铁链拴在了桌脚上。
这下江遥只能像一只狗那样跪伏在萧吟脚边,本以为萧吟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他,但没想到萧吟让季逢青把他拴在这儿之后就不理会了,听季逢青读完了所有消息,又传了府中的大夫来行针灸拔毒。
江遥的脖子被铁环箍得很难受,但他还是分出心神来细听大夫口中萧吟的病情,听到大夫问萧吟最近还会不会做噩梦,萧吟轻轻“嗯”了一声。
“侯爷最近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季逢青也道,“恐怕……”
“这是心病,侯爷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人就会陷在回忆中好像被魇住一般,自然就会有精神不稳定的时候。”大夫叹道,“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吃点安神的药吧。”
江遥垂下眼,那些回忆如梦魇一般缠着萧吟,也是一样缠着他。
萧吟把江遥拴在那里之后,一天都不闻不问,第二天吃中饭时才想起来这个人一般,吩咐季逢青丢了两块点心到地上。
江遥确实很饿了,叩头道:“谢主人赏。”
“狗吃东西也会用手吗?”萧吟看不见,但靠着镣铐的声响还是准确踩住了江遥的手。
江遥僵了一下,立马说了句“奴知错”,眼里没什么情绪,低头趴伏在地上啃完了两块点心,没有动过一下手。
待江遥吃完,萧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双目刺痛,伸手挡了一下,季逢青担忧道:“侯爷,是眼睛又不舒服了?”
一片黑暗中,双眼针刺般的疼痛激起了纠缠他多年的梦魇,萧吟看见了弥漫出的无边血色,他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吊在铁笼子里,很多人围着他欣赏这残忍的一幕,眼中满是兴奋的恶意,那把刀一点点刺入他的手腕和脚踝,将他的筋脉慢慢、慢慢地挑断,他惨叫着,狼狈地痛哭,却无济于事,地上都是血,他的血流了一地,哪里都是血……
萧吟的呼吸变得粗重,此时的他如同浸泡在血水之中,腥臭的血腥味闷得他喘不过气来,要将他生生溺死其中。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夜,所有人都说平昭侯府成了一片火海,他的亲人死得尸骨无存,前往江家赴宴的他无能为力,成为那些贵族们观赏的猎物。
那样的黑暗太深太深,他走了八年也走不出去,心底的仇恨与痛苦无处排解,他手刃了一个又一个仇人,可他的亲人都回不来了,平昭侯府只剩下他一个废人苟活于世。
世人说他疯了,他想他确实是疯了,他永远也走不出那片黑暗。
萧吟踉跄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挥开季逢青来扶他的手,脚下踢到跪在地上的江遥,充血而无神的双眼煞是可怖,探手过去捏住江遥的下巴,冷声道:“看到我的眼睛还没好,你很高兴吧?”
“不……不是……”江遥心上痛得如同被针扎过,听到萧吟这么说更是难过,“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