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羞赧:“妾一深闺妇人,怎好见这么多的外男。”
“这里不兴这些虚礼。走吧。”
斛律骁夺下帷帽,扔在车中,扶着她下车。车下一众将领见上司携妇而出,习惯性地要拜,想起他昨日的吩咐又都不敢拜,杵在原地尴尬地面面相视。最终还是叱云淮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子恪兄。”
斛律骁淡淡“嗯”了一声,侧眸对谢窈道:“我们去那边吧。”
马场边已搭起了一顶营帐,帐中铺着柔软洁白的羊毛毯,设了茶瓮、茶案等物,供她休息。斛律骁将妻子送入帐里,一众将领远远地跟在后面,一人窃窃私语道:“这就是王妃?果真是绝色啊……”
“不要命了,主母也敢觊觎!”另一人低声呵斥。
那人尴尬捉鼻:“我哪是觊觎啊,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将魏王迷得五迷三道的……怎么,待会儿比赛我们是要让着他,好哄王妃开心是么?”
“……好像你我不让就能赢了魏王一样。”
“就是,魏王可是颇精骑射,少时便能射中空中的雕,有“落雕”的美誉。”
“好好比吧,使君可是吩咐了,叫我等使出全部的气力来,别叫王妃瞧出什么破绽。”
……
众人议论渐止,候在营帐外。帐子里,斛律骁将谢窈安置下来,柔声嘱咐妻子:“今日骑射是以匈奴王的金冠为奖励,窈窈且在这里等我,等我赢回王冠,替你戴上好不好。”
他眉目英毅,眸中光彩荧荧,这幅神情,倒意外与一位故人相似。
谢窈望着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妾要王冠做什么,郎君去吧,尽兴就好。”
她嫣然而笑,若和风泛过桃李之蹊,令斛律骁身后的一众将领不禁魄驰意动,身子亦酥了半边,被叱云淮一人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慌忙垂头。斛律骁起身:“走吧。”
马场很大,以彩幡隔出数道五六丈宽的赛道来,中间设了数道箭靶,须于行进时一一射中,一直绵延至秋草离离的尽处。
赛道尽处尚有一株高大的柳树,枝叶枯黄,高处却系着那顶黄金王冠,在秋风中轻轻摇曳,荡出宛如涟漪的弧度。
十七和青霜春芜等人都留在了帐子里,只派了十九前去跟随。十七得意地替主上邀功:“女君还不知道呢,我们殿……”
被春芜瞪了一眼又很快改口:“……郎君骑射的工夫可好了,十五岁时,就能以一箭射穿天上并排而飞的两只大雁,所谓一箭双雕是也。”
一箭双雕有什么了不得的,陆使君也能呢,就他臭屁!
其疾心里火气直冒。眼神直矗矗地落在十七身上,因他和春芜挨得最近,唯恐他占了春芜便宜。
谢窈神色欣然,目光追随着那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看着他背负弓箭、翻身上马,眼中盛满恬静温婉的笑。
眉目却渐生恍惚,像是要透过他望入另一人的灵魂。
春芜看着谢窈,直觉女郎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瞧不出什么。这时马场之中擂响战鼓,众人皆已上马,整装待发。偏偏此时,马场入口处却传来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等一下!”
众人展目而望,却是名红衣的年轻女郎,身跨枣红马,挥舞着马鞭朝马场里疾驰而来。春芜吓了一跳:“这人是谁?好生无礼。”
十七与之介绍:“这是叱云将军的妹子,名叫叱云雁。父亲又是凉州刺史,都督雍凉诸军事,整个凉州都是她爹管,来头这么大,有些脾气也就见怪不怪了。”
望了眼安静而望的谢窈,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叱云家可是一向想与殿下联姻呢,虽说殿下绝不会答应,只怕这叱云女郎会纠缠,叫王妃不快。
马场里,女郎如一缕红云,飘拂得近了。马儿在众人马前停下,她气喘吁吁地:“等一下,我也要比。”
女郎生得娇艳姿媚,着了身水红的骑装,头发也未如汉人女子那般梳髻,而是结了两股长辫将发丝盘拢在后,半披半束,发间点缀着许多明珠。策马而来的时候,发丝与红裙俱舞于风中,红衣如火,实在英姿飒爽。
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红宝石编织的额饰下眉宇间英气流转。如同草原上开出的野花,美丽娇俏,但绝不柔弱,有一种顽强蓬勃的生命力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