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舍人,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太后眉目宁和。
卢琮早已惊得面如土色,只砰砰磕头请罪。太后语声冷淡:“洛阳令方才说得不错。”
“国家取士,只看才学,不论男女。卢舍人只持口舌之争,不务正业,即日起贬为符玺郎,迁往门下省。”
“至于崔舍人,朕知你近来帮衬着尚书台的政务,十分辛苦。便调往尚书台,担任尚书郎一职吧。”
尚书郎虽与中书舍人一职平齐,但尚书省总领庶政,实权远超中书与门下。反观卢琮,从第五品的中书舍人贬为第六品的符玺郎不说,实权亦大幅下降。
卢琮不敢反对,磕头谢恩。荑英亦谢了恩。
太后去后便有宦官来替荑英搬迁。荑英同封述走在后头,荑英问:“静之怎么来了,不是同太后告了假,说你病倒了么。”
封述淡淡一笑:“区区小恙何至于惊动朝廷,仆童擅作主张罢了。”
他面色苍白,星目下隐隐泛青。荑英想起昨夜送去的王妃的死讯,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这猜测令她恐惧,只默默拭去了眼角湿润,感激地对封述道:“静之,这段时间可多亏了你了,殿下不在京中,我便像没了主心骨,若无你的帮衬,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没事。”封述安抚她,“太后已经诏了殿下回朝,殿下,很快就回来的。”
时光荏苒,转眼进入岁末,魏王的车驾终于回到了洛阳。
与此同时,谢窈亦已从北齐境内的高密郡登船出海,历经半月的漂泊,顺利抵达了位于南梁建康以南的临海郡。
船只入港,鼓若鸟翼的风帆徐徐落下。雍容华贵的郡守夫人郑氏在一众心腹奴仆的簇拥下,焦急地望着大船,见甲板放下,一名农妇打扮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平安下船,忙急急地走上去。
“我的儿!怎生瘦了这么多!”
美妇人掉下泪来,执着女子的手,眼泪如雨打在她手背上。
为掩盖身份,这一路上谢窈皆是荆钗布裙的装扮,饶是如此,亦难掩天姿国色。
这中年妇人则是她的姨母、临海郡郡守夫人郑氏。三人在高密出海时其疾特意请船只先行送了信,因而沈夫人提前得到了消息,日日派人在江口等候。
两人已有两年未见,沈夫人上一次见到外甥女还是两年前随夫君入京省职,彼时她丈夫、婆家聚在,幸福和美,而今再相见,却是物是人非了,连她自己亦被胡人掳去□□糟蹋,尝尽了辛酸。沈夫人瞧着外甥女明显憔悴许多的容颜,眼泪便似结成珠子,绵绵不断地落下。
姨母激动得落泪,谢窈却还记得礼数,强支弱体地挣脱她手行礼:“十二娘拜见姨母。”
冬日海上风浪甚大,她有些晕船,身子软绵绵的,这一拜便险些起不来,春芜忙将她扶住了。又代她歉意地与沈夫人地解释:“郡守夫人见谅,我们女郎晕船,一路上吐得十分厉害。”
“那快进车再说。”沈夫人心疼极了,忙命人驾来马车。
眼角余光划过跟在最后头的其疾,见他手里怀抱着个小小女婴,正拿着个拨浪鼓逗她开怀,沈夫人脑中一片轰鸣,大惊道:“这,这是……”
谢窈脸上火辣辣的,却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这是外甥女的女儿,姓谢,叫芃芃。”
有了孩子?
沈夫人险些晕厥。
外甥女这一年多以来的遭遇她是知晓的,也知晓她是从齐国逃回,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有了那胡人的孩子!
但出于对外甥女的疼爱,她很快反应过来,勉强一笑:“平安回来就好,先随姨母家去。别的,日后再说。”
“不瞒姨母,芃芃其实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回国路上捡来的。”
一切都安顿好后,沈家的卧房里,谢窈躺在床上,对沈夫人吐露实情。
“没有便好。”沈夫人端着熬好的驱寒汤药,耐心地替她吹凉,“你还年轻,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且安心在临海住下来,好好将养身子,日后,姨母定会为我们的阿窈重新许一门好的婚事。”
“阿窈不想嫁人,也无法再嫁。”谢窈低了头,神色落寞,“芃芃虽不是我的女儿,我却视她为女。何况,我也确确实实已有了那胡人的骨肉。”
“是么?”沈夫人大为惊讶,“可是方才替你把脉的郎中,并未提起你已有孕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窈窈≈青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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