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淡定道:“不紧张。”
前世他一直待在部队里,除了任务外出,平常都不会出去,并没有这一世杜江的插曲,这一世也是因为姜念才遇到杜江得知他母亲的下落,上一世他时常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遇见他母亲,他一定要问她,当初为什么抛弃他。
这一趟之行,算是承载着他两世的执念。
因为有陆聿陪着,姜念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火车是早上八点到的,天还黑着,姜念穿上厚重的棉衣,带上棉帽子被陆聿牵着走下火车,火车外孤寂萧条,有的泥土路都是坑洼的,姜念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火车站,她感觉到牵着她的陆聿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陆聿吧?”
姜念抬头就见夜色里走来一道身影,那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护耳朵的棉帽子,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旧的,但却很干净,有些地方洗的有些发白褪色。
陆聿道:“杜叔。”
姜念也跟着喊了一声:“杜叔。”
杜江笑道:“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到车上坐着,我铺了厚褥子,你们盖着不冷。”
他手里握着一根鞭子,像是赶马用的,伸手想取下陆聿身上的背包,陆聿侧过身避开,冷淡道:“不用,我自己能背。”
杜江笑了笑:“走走,咱们上车。”
姜念走过去才知道杜江所说的车是马车,马车后面套着拉车,车上面铺着厚褥子,被褥看着干净,但一路上赶过来,上面还是落了不少沙土,杜江把被褥拍了拍,让姜念躺进去盖着,又让陆聿也坐上去。
陆聿道:“我不冷。”
他扶着姜念坐上马车,让姜念躺在被褥里,给她掖好被子后才坐到前面,杜江坐到另一边,拉着缰绳挥了下马鞭,马走动的时候,姜念惊了一下,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看着黑暗的夜空,她抬头看了眼前面,陆聿和杜叔坐在前面,一左一右,两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她闭上眼假装
()睡觉,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少说话的为好。
杜江从口袋里取出老式的烟,取出来一根递给陆聿,陆聿摆手:“我不抽烟。”
杜江笑道:“不抽烟挺好的。”
他把烟咬在嘴里,拿了一根火柴挡着风擦着点燃烟抽了一口,说道:“从火车站赶回去要一天的路程,你要是冷了就进被褥里暖暖,别冻着了。”
陆聿道:“嗯。”
即使姜念做好了准备,但得知要坐一天的马车,还是忍不住哀怨。
她躺在被褥里都冷的很,也不知道陆聿跟杜叔怎么抗的?
天大亮后杜江停下马车,从旁边拿了干粮和热水让陆聿和姜念先吃点,这边的干粮就是囊,囊是凉的,咬着硬硬的,杜江看了眼咬着有些费劲的姜念,笑道:“等回去了叔给你炖肉吃。”
姜念笑道:“谢谢杜叔。”
话茬子一打开姜念就聊起来了,她坐在马车上,身上披着厚被子,脸上蒙着围巾,就露出一双眼睛,坐在陆聿的后面,男人高大的身躯正好为她挡住了吹过来的冷风。
姜念问道:“杜叔,您是这边土生土长的吗?”
问完才想起来杜江之前说过。
杜江笑道:“是啊,土生土长的新疆人,打我奶奶那一辈就在这边生活。”他说完看了眼陆聿,挥着马鞭,沉默了一会后对陆聿说:“你娘也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
姜念一怔,有些错愕。
陆聿也怔了一下,转头看向杜江,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母亲是跟着一个人来到了丰县二公社的红沟村,父亲一眼相中了她,之后两人便结婚了,没几年父亲去世后,她也抛下他走了。
对于她的身世,他一无所知。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物,知道这本书的所有剧情,重生一次也仍然不知道他母亲的身世。
陆聿转头看向茫茫的戈壁滩,问了一句:“她既然是新疆人,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丰县?”
杜江狠狠咂了一口烟,吐了一口烟雾,有种积压在心里几十年的苦闷吐出来的痛快,说道:“你奶奶跟着她二娘来到新疆住下,跟我家正好是邻居,经过媒人介绍跟你爷爷相看后就结婚了,结婚一年后生下的你娘,你奶奶也因为生你娘时伤了底子,没办法再生了,你爷爷就想要个儿子,就把你娘跟你奶奶赶回家重新讨了个媳妇,家里就你奶奶跟你娘两个女人,我们家一直帮衬她们,我跟你娘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她年长四岁,后来你奶奶想回老家看看亲人,就带着你娘一起走了,这一走就是十一年。”
说到这里杜江停下了,他又续了一根烟,像是想到了陆聿他爷爷,脸色多了几分冷意。
姜念坐在他们后面,听着杜江说着陆聿母亲简短的几十年,忍不住心惊。
她没想到陆聿的母亲和他奶奶这么坎坷,在那个更老的年代,寡妇带着女儿生活有多不容易她是知道的,母女两怕是都没少受委屈和谩骂,那些年也幸好有杜江一家帮衬着,不然真的难以想象她们母女怎么坚持下去。
姜念坐在后面,只能看见陆聿高大挺拔的背影,看不到他的神情,可这一刻,她好像从陆聿挺拔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佝偻,过了一会,就听陆聿问:“后来她是怎么认识我爹的?”
他声音暗哑,跟眼下苍凉的戈壁滩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