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你人留下来,心却在骂朕拘束你,束缚了你的自由。朕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挥挥手,让你这混账爱哪儿哪儿去!也许等着你走得多了,看得远了。又觉得还是京城好,还愿意回来见朕这个老子一面……”
都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还需要再接再厉打算的胤礽一愣,继而噗通一声跪下:“皇阿玛这话说的,儿子再如何也不敢不孝。心中腹诽事,实不敢有。”
“您百般不准,可不就是舍不得儿子么?”
“经历诸般种种后,您还能对儿子这般。儿子……儿子都不知道多感激。可,皇阿玛不仅仅是儿子的阿玛,还是这九州山河的主人。还有义务为大清,为天下万民选出个德才兼备的继任者。”
“儿子死遁远走,对谁都好……”
知道即将分别,皇父想听的,定然不是这些个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胤礽忙又抹了把泪:“自古以来废太子者众,而这些前面被万千恩宠的太子落魄后,却没有一个好下场。”
“儿子有幸被皇阿玛宠爱信重三十余载,却……”
“如今儿子自知德不配位,诚不敢再对大位有任何幻想。也不愿意留下来,被拘束在四角宫墙或方寸庄子上。把一生所学,就这么白白荒废掉,也给新太子添堵。所以,多谢皇阿玛恩准。”
“您放心,不管儿子人在何处,都心向大清。永远永远,也不会忘了自己是您的儿子!此一去,再见遥遥无期,皇阿玛您多多珍重!”
胤礽叩头,哭着对康熙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然后才低着头,一步,一步,倒退着出了昭仁殿。
这期间,康熙始终没有抬头。
良久之后,才喟然一叹,擦去眼角浑浊的泪。
康熙五十六年夏,五月初三日。缠绵病榻已久的前废太子,如今的多罗贝勒胤礽撒手人寰,终年四十三岁。原太子妃现多罗贝勒福晋瓜尔佳氏殉情而死。
帝大恸,辍朝三日,亲临梓宫前致哀。
但介于二阿哥生前留有遗言,言自己未有寸功于朝廷。又让皇父偌大年纪,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恸。悔之,愧之,诚不愿因自己故,劳民伤财。
遂请按照满洲旧俗,火葬,薄葬。
帝虽不舍,但不忍心拂逆爱子最后心愿。遂从之,免了百官送行。只让一众子侄后辈在京者,瞻仰了下仪容,送了最后一程。然后亲手燃了火把。
骨灰暂且安放,待皇上百年之后以亲王礼随葬。其子弘皙降等袭郡王爵,封号理,着其为父守孝三年。
世间再无废太子伉俪,倒是多了个姓保名成的汉子,与他的妻子石氏。
在元后祭日时又痛失了爱子,皇上伤心不已。直接缠绵病榻,着固伦福襄公主进宫奉药膳助调养身体。府上格格还小,离不开额娘。无奈之下,公主只能带着才堪堪十个月大小,刚蹒跚学步的永玥格格住进了宫中。
皇上龙体染恙,无法理政。朝中一应事务等,都暂且交给了几位年长阿哥。
直亲王远在额尔古纳河畔,二阿哥已逝,三阿哥还在圈禁中。诸皇子中,以位居亲王享双俸的雍亲王胤禛为长。一应事务等,多采取他意见。由他与诸皇子们商量完,再转呈皇上。
其所涉及的方方面面,便与先太子监国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如此一来,朝野间自然议论纷纷,皆言新储位在皇四子。
雍亲王府们门庭若市,前来巴结讨好者无数。偏王爷礼不收,人不见,一如既往的冷肃耿介。踏踏实实做事的,便不阿谀奉承,也依然会得到重用。反之,便再如何巧言令色,再有怎么厉害的靠山也依然白搭!
久而久之,品出味儿的朝臣们心下大定,还油然升起那么几分欢喜来。甚至暗戳戳祈祷皇上早日将他扶正,让他来当新太子,未来的皇上。
态度跟几年前公推太子时,简直天翻地覆。
让宁楚格好生惊讶。
还是她家好额驸帮着答疑解惑:“很简单,无非利益二字。前头阿玛风风火火严惩贪腐,毫不容情,连自家亲眷都毫不姑息。跟皇玛法的治国理念大相径庭,已经被优容惯了的官员们自然不想要这么个严厉到堪称苛刻的新主子。”
所以公推太子时,他的得票数才低得可怜。
“现在为什么又肯,又真香了?唔,数年比较下,傻子都看得出来,皇玛法更重视阿玛一些。所以很多人嘴上排斥,实则心中已经从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阿玛并不像传说或者他们自己臆想的那般,自然态度大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生在终点上。
绝大多数都是从懵懂孩童开始积极努力,兢兢业业一生求个晋升,好更有效、更积极地实现心中抱负。如果可以,谁还不希望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是个不喜浮华,只认真考量更注重官员实力的呢?
岳父大人最近的所作所为,让人看到了希望呐!
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
提及这个,张若淞就忍不住苦瓜脸:“什么时候,皇玛法也能想到并做好这两个字呢?”
别滥用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