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里,等着接替她的人。”江酒臣轻描淡写,看着打捞队的方向。
“为什么?”赵黎诧异,“你说过,杀人要受罚。”
“她死在水里,抓不到替死鬼,不能投胎。”江酒臣耸耸肩,“这是制度。”
没等赵黎再说话,江酒臣说:“制度有时候就是不合理,就是吃肉喝血,可你我没办法。”江酒臣蓦地笑起来,脚尖点了点地面,一队蚂蚁从草边走过,他看向赵黎的脸,说:咱们都是这个。
沉默良久,赵黎又问:“如果江竹没有害段清呢?如果她只是报复了曾经伤害她的人呢?”
“规则不因个体而改变。”江酒臣笑笑,“你听着觉得这规则恨人吗?我可有一段恨惨了它。”
赵黎摇头:“我只恨我自己无能,是我们做刑警的无能,才使他们沦落至此。”
如果死者得以瞑目,如果凶手落网伏法,那这世上的冤屈怨念,都不会发生,那么不会有成为厉鬼的江竹,那么段清不会死。
她们都曾笑得多好看啊。
“其实也不一定。”江酒臣又说,看向远天的逐渐变红的太阳,“下面也有下面的官司,冤有头债有主,审判后,总会有公道的。”
“赵队,骨骸收集完毕,可以收队了。”
赵黎点了点头。
通知江竹母亲这件事,成了谁都不愿意接的差事。活生生的女儿变成了几寸的小盒,再也不会与她说一句话。
赵黎将骨灰盒交由她手的时候,江母什么都没说,她点了点头,抱着骨灰盒坐在椅子上。她是那么冷静而自持,以至于赵黎说不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两相沉默良久,赵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他走过拐角,身后传来如同狼嚎般的长声恸哭。
赵黎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
第11章无言之牢(一)
宋哲案过去了两个礼拜,各类后续事件都已处理完毕。江竹案的侦破使得赵黎名声大噪,接连受到了很多记者的采访邀约以及法制栏目的邀请,都被他给拒绝了。
刑侦队的一众闲人之中又多了一个潇洒不羁的身影,看着迅速跟刑侦队众位成员打成一片的江酒臣,赵黎真正理解了情深容易送神难的意思。
今天是周五,本来就很咸鱼的众人更是散漫很多,赵黎玩着手机小游戏,江酒臣凑过来,问:“赵大队长,明天是你值班吗?”
赵黎两条腿交叉架在桌子上,头也不抬:“有话直说。”
“我打算去怀安县走一趟,你想搭伙吗?”
“不想。”
江酒臣对赵黎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狗脾气十分无奈,“啧”了一声,微微前倾,说:“那里有凶兆。”
他说完直起身子,两手插兜,晃晃悠悠地扭头走了,还没忘了对正看着他跟赵黎的车衡吹了声口哨。
车衡:“……”
胸罩?赵黎懵逼了半秒,这才理解过来这两个字,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他的手指又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三十五。
赵黎想了想,经过半秒钟的思想挣扎,极其艰难地选择了早退。他穿上棉衣,从桌上抓起车钥匙,在常湘充满爱意的注视之下绽放了一个不露齿的虚伪笑容,大踏步走出了办公室。
天空呈现灰蓝色,地面铺上了一层糖霜般的雪。赵黎呼出一口寒气,扯起棉衣的领子,朝停车位走去。
今天打火倒是很利索,赵黎顺着路开了一段,果不其然在路边捡到了晃晃悠悠的江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