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珍掐了朵梅花把玩,“叫梅林只是个意境,并不代表它有多少棵梅树。”
姜御不懂什么意境,他只知道在梅枝旁拈花一笑的她十分耀眼,比头顶挥洒而下的冬日暖阳还要灿烂明媚。
他望着她在梅树间门悠闲漫步,心慢慢跟着安宁下来,一起享受这静谧的午后时光。
李先生上门时看到这样的画面,本不想上去打扰,但……
“什么事?”姜御背对着他开口问,对于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早有感知。
李先生压低声音回:“中田队长去医院看望了您,明面上是想为那五个宪兵的死亡追究局里的责任,实则似乎想亲自确认您的伤势。”
姜御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瓣,捻在指尖轻揉慢碾,话里的内容却不怎么温柔。
姜御:“除开那具爆头的,其他尸体都送去警务大队,让扶桑自己找法医来验,叫我们的人别忍着,反告他们信口污蔑,闹大点。”
“是。”李先生明白他的意思。
那边闹的越大,转移走某些人的视线,他们这里才越好方便行事。
李先生:“另外,新的联络点设好了,就在一间门医馆后院,前面坐馆的是一位精通针灸的老中医……”
话讲到这里,姜御已然心如明镜。
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抬手示意,李先生话音一停,转而说起这位老中医的医术有多么高明,曾经治好过几例同样因意外造成脑部淤血的人。
荣珍过来时听到,立即和姜御说:“那就赶紧把人请来给你看看吧。”
李先生摇头,“人家老先生不出诊,只能我们去他那里。”
“我准备下午过去一趟,你要一起吗?”姜御出言邀请。
李先生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
荣珍想到之前的打算,点头拉起裙摆,露出一只绣花鞋问李先生:“那位老中医会看脚吗?”>>
她想去看看这两只常年穿小码鞋的脚有没有大碍,没有的话,以后她就换正常鞋子了。
但是据她所知,这年头除了教会医院的洋医生,很少有本土医生特别是老中医愿意给女子看脚、放脚。
而那些洋医生也只会建议动手术,有很高的伤口感染率,花销大不说,还需要很长的修复期,完后效果也不一定多好。
荣珍现在的脚应该没到动手术的程度,打算先让中医给她摸摸骨看一下情况。
她这样一动作,红色绣花鞋就从裙摆下俏俏地探出,露出鞋面上卧着的两只交颈鸳鸯,颜色鲜艳得撩人视线。
姜御看过一眼就让她放下。
李先生礼貌地移开目光,答道:“我也不知,可以去问问。”
荣珍转身去找阿翠拿钱,裙角在空中旋开一道优美的弧度,卷起几片落梅打着转儿落在姜御膝头。
姜御捻起一瓣,轻嗅梅香,绑成木乃伊的脑袋配上红梅,多少有点搞笑。
李先生艰难地憋住笑意。
忽然听他们这位处长问他:“你觉得梅花好看,还是鸭子好看?”
李先生不明就里,出于谨慎选了梅花。
“对啊,是梅花,鸭子有什么好看的。”姜御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李先生:“……那不是鸭子,是鸳鸯。”
“甭管鸭子还是鸳鸯,绣在女子鞋上的东西,都不是外人能随意看的,要注意避嫌。”
李先生从他这段话里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抬头看向姜御,没能从他身上发现任何异样。
但他清楚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老中医的医馆在租界外的一条小巷里,荣珍他们到时看到有许多人在那里排队,并且大都是面容黑瘦衣衫褴褛的外地逃难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