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大腹便便的县太爷,看向一旁不请自来的望气司首,开口道:“司首大人,本官记得您那望气司连那大虫害人都不管,这凡俗案子怎么却惊动了您?”
那穿一身紫袍的年轻模样的司首轻轻一笑,回道:“死者众多,怕是非人所为,特来一观。”
“哦……”县太爷拉长了声音,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走道:“本官还以为司首大人是因为黑水帮死人了,所以才心急如焚而来咧!”
望气司首对县太爷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没有任何恼怒的反应,笑道:“劳知县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命就是人命,黑水帮也好,正青帮也好,市井之间任何一个百姓也好,亦或者您也好,命无贵贱呐!”
话音落下,诸多官吏都是一滞,抬头望向二人。
隐约之间,感受到了双方隐藏在温和外皮下下的那股针锋相对。
县太爷几乎已经是明讽了,方化山上大虫害人,你望气司没有作为;黑水帮一死人,马上就屁颠儿屁颠儿来了,这还能说跟黑水帮没有勾结?
而望气司首呢?
听起来他只是在说人命无贵贱,但明里暗里,却是在点县太爷——你的命,和这地上尸首没啥大的区别咧!
二人对视一眼,望气司首眼睛一眯,看了眼地上的尸首,开口道:“劳知县,州巡马上要到了,县里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死人,知县可要当心点儿,莫要在州巡上丢了乌纱帽啊!”
县太爷听罢,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这就不劳司首大人费心了,倒是本官听闻这一次州巡,州府望气司的大人也会一同随行,司首大人还是顾好自个儿吧!”
望气司不听命与朝廷三省六部,只受令于帝座上的那位陛下。
而渭水的望气司,自然也被州府的望气司所管辖,或者说,只被州府的望气司管辖。
“本司首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劳知县多虑了。”望气司首仍是那副温良和恭的模样,一拱手,带着一道袍年轻人,踏进风雪而去了。
剩下那大腹便便的县太爷,笑容逐渐消失,望着望气司首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目光变得森寒而冷冽。
风雪里,回程路上。
那望气司首的表情,倒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那对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但跟在他身后的道袍年轻人,却是知晓当这位露出这般表情的时候,那便是真怒了。
不知是因为黑水帮的季老六惨死,还是因为县太爷的冷嘲热讽,反正这位今儿不太高兴。
道袍年轻人撇了撇嘴:“一个小小知县,孱弱无力,还敢对您冷嘲热讽,简直该死!”
说话之间,充满倨傲,充满漠视,也充满了……杀意。
望气司首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跳梁小丑罢了,因为十五年前的事儿,他一直盯着我呢。”
顿了顿,仿佛因为“十五年前”这个词儿,这位望气司司首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碰到的那个小家伙吗?”
道袍年轻人一愣,脑袋里浮现出那个少年看坟人的身影,道:“我后来去查了,他的确就是那罪人余铁生的孩子。”
望气司首点点头,“当初碍于事儿闹得太大,加上那劳知县的死保,按照律法只能将其沦为罪户,让他多活了十几年啊——本司首没记错的话,明年夏天,他就应当流放了吧?”
道袍年轻人嗯了一声:“正是,来年六月,他便年满二十,按律当流放漠北。”
“好。”望气司首垂下眼帘,随口道:“我不想看到余铁生的娃,活着走到漠北去。”
“您尽管放心。”年轻道袍人低头,保证道:“半年后,他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流放途中。”
顿了顿,他眉头轻皱,转移了话题:“对了,大人,这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摘头鬼,您打算怎么办?季老六是先天之境,那家伙既然能杀死他,恐怕最少也是先天。”
“无需在意。”
望气司首摇了摇头,道:“季老六的尸体我看了,没有道术和炁的痕迹,说明那所谓的摘头鬼依旧是个凡人罢了,翻不起风浪——不入道,终是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