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腊肉,稀里糊涂地被爷爷给牵了手。
被爷爷摁着脑袋,要求给阿笙下跪时,小家伙脸上仍旧是一片茫然。
虞清松不仅要求孙儿给恩人磕头,自己也屈膝向下。
阿笙一个晚辈,如何担得起老人这一跪?
阿笙是个哑巴,无法及时出声阻止,只得忙从位置上起身,去扶一老一小两人。
阿笙将两人给扶住了,忙扶着老人坐回位置,打手势,“您千万别这样!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虞清松瞧不太懂阿笙的手势,可也从他方才的动作以及神情当中多少看懂了一些。
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地握住阿笙,“多谢恩人,大恩实在无以回报!那日,倘若不是恩人,我怕是……咳咳咳——”
自从那日在码头淋了雨,虞清松的身体便一直尚未痊愈,开口说几句话,便总是要咳上个数声。
“爷爷,您先不要说话!”
小石头来到爷爷身后,轻抚爷爷的后背。因着身高不够,还要踮起脚尖,给爷爷顺气。
开口却是一副小大人的口吻,“管”起爷爷来了。
“哎,爷爷少说点,啊。”
虞清松转过头安抚了孙子一句,哑着嗓子,对阿笙道:“我自己尚且没什么,我活到这个岁数,去了也便去了。只是可怜了孩子……”
老人说着,渐红了眼眶,神情愧疚,“虽说,咳咳咳,跟着我,他的日子亦未好到哪里去。”
阿笙手被握着,不好打手势。
听出老人话还没说完,阿笙也便认真地继续听着。
“我那日醒来,担心丢了傍身的……总之,那时情绪不甚稳定。又是听医馆的人说,是长庆楼的少东家送我就医。我还特意记下了长庆楼这个名字,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带小石头登门致谢。
当时,分明还听医馆的客人提过恩人几句。模样俊俏,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左右……是我老糊涂了,怎的第一时间没想到是恩人您!咳咳咳——方才,不但让您见笑,还,还让您破费了。真的很对不住——”
虞清松说着,竟是又要给阿笙下跪。
老人这回力气极大,阿笙无法及时扶住老人,便只好同后者一块弯下腰去。
见状,虞清松眼露惶恐,“恩人,使不得,使不得……咳咳咳……”
阿笙趁着老人掩嘴咳嗽的功夫,扶老人重新坐好。
…
握在他手中的这只手腕是这般地太细,肉都好似贴在骨头上一般,只剩一张皮。
阿笙头一回真正知晓,什么叫骨瘦如柴。
小石头脸上虽然有肉,给爷爷抚背的那只手却也是极细、极细,比麻杆强不上多少。
不知道爷孙两人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才会瘦成这般样子。
阿笙鼻尖蓦地一酸。
他从前只是听父亲提过,小时候家里如何穷,爹爹如
何一路逃荒,逃到了符城。
身体如何消瘦得不成样子。
爷孙两人令阿笙想起了爹爹小时候的光景。
那时,多亏爹爹的师父捡了爹爹,又带爹爹进城,后头才能有长庆楼,有娘,有他……
阿笙给小石头打手势,“小石头,你留在这里照顾爷爷,我出去一下,好吗?”
小石头倒是瞧懂了阿笙的手势,不过小家伙只瞧懂了一半,就是后头的那一半。
他幼时在老家学堂,要偷溜出去抓麻雀,便是用食指和中指朝下竖着,做的走的手势。
溜号嘛!
前头的他却是没看懂,全凭靠猜,小家伙脆生生脆地问:“爷爷,恩人哥哥是不是说,您动不动下跪,太吓人了,所以他先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