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自认心性坚韧,人生?最初的十八年他都在坚定这个信念,无数次想象自己身披戎装的样子。
而他最初所有对?于信仰的幻想都源自于他父亲。
“我想沿着他的路,沿着他的光辉,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军人,去保家卫国。”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我把他当成我前进的目标,甚至是信仰,我比世上任何人都崇拜他。”
这是檀见深第一次对?别人谈及,他对?他父亲的感?情。
“我拼命学习,样样都争第一,我也想成为他的骄傲,让他有一日以我为荣。”檀见深顿了瞬,轻嗤一声,“可他从来没在意过我的成绩,即使各类竞赛奖杯摆满一间屋,他也无暇投去一眼。”
“我努力了那么久,也没得到他半句夸奖。”
“可是没关系,”檀见深压低声音说,“我想着有朝一日,踏进军校,进入部队,用军功去为自己挣得军衔,然后挺直腰板站到他面前,让他亲自为我授衔。”
“那样……他总该看到我了。”
宋炀心神俱颤。
他从来没想过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原来心里藏了这么多事。
“……但我没等到那一天,他就牺牲了。”
宋炀哽了哽,艰难地说:“阿深,生?死有命。檀叔在天上,看到你如?今的成就,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檀见深冷笑了声:“是么,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不再需要他的认可,因为我也不认可他了。”
“从他牺牲的那一刻,他就不是我的信仰了。”檀见深闭了闭眼,“一个为了周全别人大爱无私到罔顾自己性命,牺牲自己家庭的人,不值得我崇拜。”
“阿深。”一直背着身的宋父,回身看向他,语气?分外沉重,“家国两?难全,可无论如?何,你父亲都是国家的英雄。”
“对?,他是国家的英雄。可这个英雄的代价是什么?”
檀见深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彻底被这句话?点燃,他平静的表情崩裂,面色沉冷到可怕。
宋炀和宋父都不敢做声了。
只是悲痛地看着檀见深,看着那个终于卸掉冷漠与坚强,将自己情绪宣泄出来的男人。
“这个代价——”
檀见深沉沉地笑了声,低哑的嗓音几近嘶吼:“是我母亲精神失常为他殉情!是我外婆老年丧女哭瞎双眼后一病不起!是见清生?下来就父母双亡!”
是他两?年之内失去了三个亲人。
是他们整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风声静止,万籁俱寂。
时听鹿猛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用手捂住嘴,肩膀不住颤抖。
她腿软到几乎支撑不住,只能伸手撑在拱墙上,泪水泛滥的眼眸望向院子里——那个一身黑衣,清肃冷冽却……无尽孤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