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擎远听见声响,没有抬头:“进来做什么?”
“神医师父让我来帮你研墨。”
“去那边老实坐着,手上还有伤,逞什么能?”洛擎远没好气道。
“你这经都抄了两三遍,脾气倒是一点没减。”陆知意嘀嘀咕咕。
听见这话,洛擎远手一顿,写歪了一行,他看了眼陆知意,心道,你如果不在我眼前乱晃,我还能清净不少。
想法都写在脸上了,陆知意心想,现在可不是我故意想要缠着你,是你师父吩咐的。
最后洛擎远端坐了一下午,抄完的纸摞成厚厚一沓,早就不止十遍。只是究竟清没清静,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以为是在奉命办事的陆知意又缠着洛擎远一起吃了晚饭,仗着手受伤,还非要让人喂。受前世相处模式的影响,洛擎远喂得非常顺手。陆恪行只过来待了片刻,很快就走了,他弟弟与洛擎远真的很不对劲,而且他们俩自己都没有发现。
身上的伤口到了夜间忽然开始疼,折腾好半天,陆知意才勉强入睡,却陷入了梦魇,落进接连不断的梦里。
在那些梦里,哥哥、父王、爹爹、宁叔……许许多多的人都因为他而死,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护不住这些人。最后,洛擎远也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脸上写满了厌恶。
当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日光明亮却没有暖意,梦中的痛楚仍然清晰明了,郁结于心口。陆知意盯着床顶的雕花纹路出神,满心的难过无处发泄,泪水逐渐聚集、落下,而他毫无知觉。
门外,叶子问:“世子,现在要用饭吗?”
陆知意回过神,哑着嗓子道:“送过来吧,我需要养伤,今日就不出门了。叶子,你等会去神医师父那儿帮忙吧。”
另一边,洛擎远被秦蝉抓壮丁,在药房理了一整天的药材,说要他修身养性,避免情绪起伏。整理完最后一箱药材,洛擎远一抬头就看见陆恪行略显焦急的脸:“有事?”
“意儿呢,没来你这儿?”
洛擎远眉头蹙起:“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他,叶子说他养伤,不想出门。”
“刚才下人来禀,送去他房里的饭菜都原封不动被拿回厨房,我还以为他来了你这里。”
那家伙又折腾什么,被关起来一下午,洛擎远满心不悦,他拂去衣袖的灰尘:“走吧,过去看看。”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昏暗的夕阳透过窗纱。陆知意蜷缩着身体,靠在床的角落里,表情有些木,好半天才做出反应:“哥,擎远哥,你们怎么来了?”
“你说呢?”陆恪行点亮床边的烛火。
陆知意试图避开光线:“都说了在养伤。”
洛擎远手快脑子一步,抚过陆知意红肿的眼眶:“你说的养伤,就是躲在屋里哭?”
陆知意垂下头,吸了吸鼻子:“那是因为昨晚做了噩梦,才不是我想哭。”
“什么梦?”洛擎远问。
“忘了,只记得很难过。”陆知意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问,“我这么不厉害,总是拖后腿。如果有一天,他们用我威胁你……和哥哥怎么办?”
“别说傻话。”陆恪行眉头紧皱,“我就是拼了命,也不可能让别人害你。”
“别。”陆知意小声道,“你们都比我重要。”
“为什么这样想?”
陆知意又想起梦里,洛擎远看他时满是厌恶的目光:“我梦见很多人要害我,最后你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洛擎远一怔,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住了陆知意的手:“梦都是假的,一点都不可信,没有人会丢下你。”
掌心传来一点暖意,顺着脉络流向麻木的心脏:“我以前也做过噩梦,但昨晚不一样,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那也是假的,别怕。”洛擎远心道,我不会再让那些事情发生。
“如果真有人想要害我,怎么办?”陆知意道,“擎远哥,你会保护我吗?”
陆恪行插嘴道:“你亲哥还在这儿呢,像话吗,就知道擎远。”
“哥!”陆知意恼羞成怒。
“等好了再来跟我使性子。”陆恪行十分粗暴地把人塞进被子里,“先睡一会,我去让厨房做些你爱吃的,晚点给你送过来。”
房间里只剩下洛擎远与陆知意两人,睡意昏沉,所以陆知意没有听见洛擎远的低语:“那就把他们都杀了。”只有死人才不会继续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