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人反对?”
听完缪良的讲述,国太夫人吃惊不小。
她停下写到一半的奏疏,凝视竹简上的文字陷入沉思。
军功爵,无功一代而绝。
旧封袭三代,子孙无功夺爵。
推崇选贤任能,无才德之人罢黜,有能之人授官。
此三项皆打破旧制,功在社稷却动摇氏族根基。一旦实行全国,则国人能得爵,庶人可为官,氏族沿袭四百年的官爵世禄将被彻底推倒。
氏族中竟无一人提出异议,反而交口称赞?
国太夫人神情恍惚,委实是想不通。
殿外大雨如注,闪电爬过天空,不时有雷声炸裂。殿内清香萦绕,人俑状的铜灯矗立在屏风前,于台阶上高低错落,灯盘中闪烁明光。
国太夫人凝神思考,良久不发一言。
缪良垂手恭立在阶下,眼观鼻鼻观心,长时间一动不动,也未出只言片语。
殿内的滴漏发出轻音,水珠溅落荡起波纹。
响声唤醒国太夫人,她侧头看向隔窗,正遇雨珠击打窗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缪良。”
“仆在。”
“你如何看?”
“仆不敢评议君上之法,斗胆猜测朝堂诸君未必是首肯心折,应是看清形势,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国太夫人细细品味这四个字,设身处地去想,忽然间茅塞顿开,“你是说畏惧君侯?”
缪良谨慎抬头,见国太夫人神色平静,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刚刚想明白,大致琢磨出氏族的立场。
今上不同先君,凡事雷厉风行,从不心慈手软。
有狐氏聚众谋反,便屠家灭族,主谋车裂,余者尽绞。郑侯困先君,便发兵灭郑,将郑地纳入版图。
氏族需要制衡,先君从内部着手,扶持新氏族对抗勋旧。今上却另辟蹊径,建新军,在军中拔擢国人,启用庶人,牢牢掌控军权人心。
氏族并不愚钝,必然看清其中用意。
无奈国君心思缜密,行事毫无破绽,在国内声望日胜一日,他们又能如何?
对抗国人?
镇压庶人?
当真敢这么做,无疑是自绝于晋。
缪良越想越是透彻,面对国太夫人的询问,他没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道出心中所想,斟字酌句组织语言,说得一清二楚。
“国君无道,国人逐之,勒石以铭,证为义举。氏族叛乱,君上劲力摧之,郑国犯晋威,君上一战灭之,国人莫不敬服,赞有英主,必重现烈公之治。”缪良微垂视线,盯着袖摆上的花纹,回想林珩掌权以来的变化,心中不无感慨。
“君上建新军,召庶人从军,即能收揽人心。昨日入军营宣军功爵,国人欣喜若狂,更是人心所向。氏族为溪,则国人是江河,庶人如海。君上威望盛隆,攥人心于股掌之间,朝堂
诸君非耳聋眼盲,势必能看得清楚明白,自然也会有所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