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潮涌动,成人幼童、轿子牛车马车与大大小小的摊子拥在宽敞的街面上,也觉着挤了。苗家小姑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闹拥挤的场面,人山人海,踮起脚也看不清谁谁,一眼望去全是脑袋。她被人流裹挟着缓慢移动,急不得进退,明明方才就瞧见的小摊子,却也要挪上一小会儿,才能够到跟前。这是一辆神奇的小摊车,车轮旁挂满了物什,竹筐、木锤、铜镜,还有她不怎么认识用途的光滑短圆棍,自称卖货郎的摊主介绍说那是擀面用的,就是用来做好吃的包子饺子的。车里还放着许多东西,有水盆、碗筷、几样中原人的乐器、几卷花纹好看的粗糙厚布,还有摊主推荐说是小孩都喜欢的玩具,如拨浪鼓、鸡毛毽子等,简直应有尽有。来自南疆的小姑娘扒着这个杂货小摊片刻,被摊主热情洋溢的招呼与推荐一通忽悠,离开杂货摊时,两手抱着,肩臂处挂着,好几样不怎么了解什么用处的物件。她抱着这些东西在人流里挤了一小会儿,热乎乎的脑瓜被夜风吹清醒过来,再艰难踮起来,瞧瞧下一个摊位——整整一车层层叠叠的笼子里都是各种羽毛各种叫声的鸟——那好像更有意思!于是,她趁着挪到一处人不那么多的巷子口,先进了小巷子。往里走没几步,瞧见一抬轿子与四个童子,敞开的轿门内,只见一个苍白而冷隽的青年,双腿盘膝而坐,白衣如雪,两道直黑的眉下星一般的眼睛,眉头微蹩,有点郁郁。*小姑娘扫了那青年一眼,也不去管他们几人不去挤花灯夜市,躲在这里做什么,径自到一边,把怀里乱七八糟的玩意随意堆在角落,便返身出去,打算继续游玩。小巷子里。端坐轿子内的青年对那四个童子道:“你们也去玩罢。”四个童子面面相觑,多少还有些踌躇之意。青年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眉宇轻舒,嘴角只稍稍牵起一丝弧,便仿若冻雪中忽生莲。他道:“你们还能担心我不成?”什么人能轻易近得我身?童子们想想也是。他们觉着公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又不是随便什么杂碎玩意儿都可能伤到的。“去吧,玩得开心点。”青年执起书,垂眼看起来,“回来记得给我也带点好吃食。”童子们高兴地领了命,欢快奔去夜市上。“给公子带什么?”“先看看,挑最好的!”一个童子忽然拉住另一个的衣领,指指前面:“糖葫芦、糖葫芦!”“啊?公子不吃那个吧?”童子没好气道:“我们吃的呀!”公子清逸绝伦,哪里能吃这种孩童小食!”走到那根插冰糖葫芦的稻草靶子下,戳戳背对着人群正在看戏的“小贩”:“卖不?作价几何呀?”那浑身裹着古怪大斗篷的“小贩”冷不丁被戳,转过身来。啥?陆炤自从那日讲完苗家小姑娘与目盲的孪生兄弟的故事起,又一连好几日被那位天天驾临的金主大小姐投赏点单。连带舒先生也受到了金主大小姐的恩宠,也被投赏点单了几天。这几天,陆炤被点名专门说阿幼朵与云家兄弟,舒先生被点名专门说香玉与李巳,两人轮着来。说得陆炤都觉得腻味了,那位阔小姐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在这几日赏钱是真不少赚啊。陆炤、舒先生,连带张掌柜与李二子都赚得红光满面、脚下生风。陆炤已经交给花满楼又一份生活费与房租了,还托他帮忙留意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屋院落正考虑出手的。可惜今日最后说书完散场时,金主小姐面露不舍的告知他们,师门催得紧,她明日就必须启程离开了。茶馆四人当然是有些遗憾的。多好相处的女侠啊,出手还大方。陆炤怀揣着几分可惜与几分解脱下班回去,就收到陆小凤与花满楼的花灯夜市邀请。一起出来逛时,陆炤三人还恰好碰上张掌柜两人与舒先生一家子。舒先生家有好几个小孩,小儿女、小孙辈都有。陆炤惊讶于才是中年的舒先生居然都有孙辈了。陆小凤笑:“其实花满楼这个年纪也可以当爹啦。”花满楼也笑:“若是认你做个义子,我当即就是个爹了。”陆炤: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小凤,你打趣花满楼就从来没赢过吧?咋都不长记性呢?是不信邪吗?舒先生一家也乐得不行。小崽子们咯咯嘎嘎,眼睛都笑没了。陆小凤就与小崽子们约定,倘若他们不再笑话他,他就包下一整根糖葫芦棍,让他们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