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摆明了是自谦。韶言这般谦逊有礼,让君懿更为喜欢,便真是有几分想拿他当做亲生子教养的心思了。
他见韶言似乎很喜欢这块『叠翠生云』,便提议将此石送给韶言。这可吓到了韶言:“这些都是您的宝贝,如此珍贵,给了我就是糟践了。”
“这些确实是我的宝贝,可要说珍贵么……也得分在谁的眼里。在外行人眼中,这就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普通石头罢了,何谈珍贵,更不会给它取名字。”君懿轻声问他:“『叠翠生云』,多好的名字啊。它在你眼中呢?”
“自、自然是珍贵的。”
君懿笑了,把石头放在韶言手心道:“那就不算糟践。”
午时一到,韶言照例向君宗主告退,捧着石头要回圆影小筑。几日下来,韶言发现君衍这人做事简直是一板一眼,每日都是午时三刻准时回到圆影小筑。所以并不着急,在路上甚至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往回走。
离开暖阁的路上,韶言恰巧碰见了君淮。几日未见,韶言主动同他打招呼:“长公
子好,您这是要去暖阁?”
“正是。”君淮颔首,“我要去看望父亲。”他见韶言从暖阁的方向过来,就问:“阿言是刚从暖阁出来吗?”
韶言点头。君淮扬起嘴角:还要多谢你,多亏了你多多陪他。我昨日去看父亲,发现他气色好了不少,精神气也足了。”
“晚辈去看长辈也是应该的,公子不必谢我。”韶言笑道。
“哦对了,你先前托晰云给我的那两封信,我已找了商队送往辽东。”提到君衍,君淮的神色略微有些松动:“这几天,你同他相处的可还算好?”
不知为何,乍一听他这么问,韶言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小厨房门口的灯笼,和食盒里空的瓷碟。
因此他笑答:“还好。二公子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他的确是个性情温和的好孩子,君淮十几年里都没遇见过如他这般这般的人。两人分别之时,君淮转过身凝视着韶言的背影,心想,看来他真的应该对韶言有所期待。
韶言自幼便是这般。不咸山上,在师兄师父面前,他或许偶尔还能展现出一点少年人的苦恼与烦闷。但来了君氏,他便将自己身上那为数不多的负面情绪彻底隐藏。
反正在君衍眼里,韶言好似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情发愁。从辽东背井离乡来到几千里外的杭州,他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适应,总之是一副什么都好、只会说好的老好人模样。
休沐这日,君
衍原本打算去练剑。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如方甜儿所说,绣娘们可算趁这个机会逮到了君衍,连着韶言一起捉去,热热闹闹地量了尺寸准备给他俩裁新衣服。
被一群说说笑笑的姑娘围着,君衍显然是有些不自在。相比较之下,韶言看着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他还向徐媛真讨了个针线盒子,又顺道要了一块淡青色的丝帛。
徐媛真问他要这些做什么,他笑而不语。
回到圆影小筑,韶言就拿出针线盒子,裁出一块丝帛来准备给自己缝个书袋,毕竟明天他就要和君衍一起去书斋听学。君衍和他同住几日,对他会还会针线活一事已经不感到奇怪。
但要真是如此也就罢了。晚上君衍回来,发现韶言不仅缝好了书袋,甚至还在上面绣了一大串子海棠花。
“……你连刺绣都会?”
“懂一点皮毛。”韶言笑道,“和那些姐姐们自然是不能比的。”
君衍不懂刺绣,但韶言的海棠花绣的逼真异常,不仅颜色有深浅之分,连花蕊都极为细致,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韶言就问他:“二公子也想要一个吗?”
“……不。”君衍摇头,“我不想。”
“哦——”韶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晚饭后,韶言伏在书案上作画。他画的简单,一轮明月高悬天空,地面上竖着一颗飘落花瓣的桂树,树下还有一只黄眼睛的白狐狸。
他把这副像小孩子作的画拿给君衍
看,君衍没评价他的画工,注意力都被黄眼睛的白狐吸引了,白狐一般都是蓝眼睛。他问韶言:“为什么白狐狸眼睛是黄色的?”
韶言笑起来:“因为狐狸的眼里是月亮啊。”
君衍当时也没多想,只当做韶言无事作画消遣,哪里想得到他这是在描花样。第二天一早,君衍洗漱完毕,转头就在自己房间的书案上见到一个新的书袋,上面绣着的图案正是他昨晚见过的狐狸赏月。
也是奇了,君衍明明记得韶言昨夜早早便熄了灯。这狐狸赏月也不是一时半刻绣的完的,难道韶言的眼睛也跟狐狸似的,摸黑也看得见?
无论如何,这书袋也是韶言辛辛苦苦熬夜给君衍缝的,不收下似乎也有些过分。韶言是个相当会给自己和别人留有余地的人,见君衍背着他绣的书袋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君衍身后偷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