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默然,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宁才人知道我的事吗?”
“不知道。”陈萍萍教育道:“手上拿着的所有牌,不能一下子全部打出去,总要藏几张放在袖子里。”
“陛下……知道我知道吗?”
“不知道。”
“这算不算欺君?”
“噢,陛下既然没有问,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当然不方便说什么。”
一老一少二人都笑了起来,笑的像两个狐狸似的。
“老二那件事情就这样了?”
“你的目标达到了没有?”
“一共治了十七位官员,他在朝中的力量清的差不多,吏部尚书那种层级的,我可没有能力动手。”范闲扳着手指头:“崔家也损失了不少,据北边传来的消息,他们的手脚被迫张开了,要斩他们的手,估计会容易很多。”
“不要让别人察觉到你的下个目标是崔家。”陈萍萍冷冷说道:“明日上朝,陛下就会下决断,老二很难翻身了。”
“我家会不会有问题?”
“你在不在乎那个男爵的爵位?”
“不在乎。”
“那就没问题,放心吧,你那个爹比谁都狡滑,怎么会让你吃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萍萍阴狠说道:“趁我不在京,把你从澹州喊了回来……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是我父亲。”范闲有些头痛地提醒院长大人。
陈萍萍拍拍轮椅的扶手,嘲讽说道:“这我承认,他这爹当的真不错。”
范闲有些不乐意听见这种话,沉默了起来。陈萍萍似乎没有想到这孩子对于范建如此尊敬,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问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带着老婆妹妹来蹭饭吃。”范闲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顺便让她们开开眼,看看您这孤寡老头养的一院子美女。”
他忽然间不想继续和老人开玩笑,带着一丝忧郁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说。”
“您……真的是一位忠臣吗?”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孩子气般的幼稚。
陈萍萍却回答的很慎重,许久之后才认真说道:“我忠于陛下,忠于庆国……而且你现在也应该清楚,不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陛下看着你在做,他允许你做的事情,你才能够做到……所以说,忠于陛下,其实也就是忠于自己,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永远地忠于陛下。”
这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自己呢?范闲不想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不过你这次出手太早了,比陛下的计划提前了一些。”陈萍萍闭着双眼,幽幽说道:“而且你行事的风格显露的太彻底,陛下并不知道你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世,难免会对你心存怀疑。”
范闲默然,知道这是此事带来的最大麻烦。
“不用担心,我来处理。”陈萍萍轻声说了一句。
范闲便不再担心,推着轮椅,走出了这片美丽却又凄凉的林子,此时老少二人向西而行,便是将身后的影子渐渐拉离开来,只是轮椅的轮子却始终撕扯不开那道影子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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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会准时召开,称病不朝数日的范氏父子终于站到了朝廷之上,准备迎接暴风骤雨一般的参劾与朝中官员们的斥责,都察院的奏章已经递上来了许久,户部尚书范建自承己过,家教不严,以致于出了范思辙这样一个不肖之子,范闲也上书请罪,就抱月楼命案一事,自承监管不严。
但至于别的罪名,范家却是一概不受,反正阴坏京都府尹,雨中杀人灭口的事情,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而且所有的手尾都做的极干净,足以堵住悠悠言官之口。
相反,相对于范家对二皇子一方的指控,对方却有些难以应付,毕竟在京都府外杀人的是八家将之一的谢必安,而谢必安最终还是暴毙于狱中,一条条的罪状,都直指二皇子。
令朝臣们奇怪的是,二皇子那边的攻势并不凶猛,所有的反击都只是浅尝辄止,片刻后,众人才猜到,想来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暗中的协议,换句话说,也就是二皇子认输了。
皇帝陛下一直坐在龙椅上安静听着,只是范闲出列请罪之时,眸子里才会闪过一道不可捉摸的神情。
不多时,经门下议事,陛下亲自审定,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定论。
户部尚书范建,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但念在其多年劳苦,又有首举之事,从轻处罚,罚俸三年,削爵两级,责其闭门思过。
监察院提司兼太学奉正范闲,品行不端,私调院兵,虽有代弟悔罪之实,但其罪难恕,着除爵罚俸,责其于三年之内修订庄墨韩所赠书册,不得有误。
刑部发海捕文书,举国通缉畏罪潜逃之范氏二子,范思辙。
京都府尹已被捉拿下狱,除官,后审。
某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