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之后二人便是朋友,全天下开始传颂这个绯闻故事,谁都知道两个人不可能打起来,有些人不免会失望。如果这些失望的人们,知道今天的草原上发生了些什么,一定会很兴奋。
海棠朵朵终于败在了小范大人的手上。准确来说,是败在了范闲更进一步的无耻与阴险之上。
那枚金针在海棠晶润的耳下颤抖着,范闲的手指轻轻拈着那枚针,脸色十分凝重,不停地凭借这枚细针,向海棠的经脉内灌注着真气,右手早已脱了海棠的控制,在姑娘家的身体上疾点,务必要将她完全控制住。
在江南被天一道真气治好了体内的伤势,范闲比任何人都知道天一道真气的回复能力,金针扎穴,只能让海棠的身体僵硬片刻,要真正地制住她,又不能伤害她,便只能凭借自己的霸道真气,强行封住她体内的经脉关口。
然而……范闲带着劲风的手指却渐渐缓了下来,眼神十分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悲伤的味道。
终于他停住了手指,左手也缓缓离开了金针。
啪的一声脆响,海棠耳下的金针寸寸断裂!
如此细柔,而且还是扎在耳下要穴的金针,竟被她体内的真气震断,这是何等样强悍的反弹。
噗的一声,海棠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顿时苍白起来,但瞳子里依然是一片明亮,她静静地看着身前满脸悲伤的范闲,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说道:“我已伤了内腑,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试着把我留下。”
范闲沉默,他知道先前海棠的体内发生了什么,在自己用霸道真气强行封脉之时,海棠体内精纯的天一道真气开始反击,甚至是不惜生死地反击,强行冲击着他每一指落下的地方。
如果范闲强行继续,顶多是大耗真气,也能将海棠制住,但海棠这种绝决的真气逆行姿态,却会让她的经脉暴裂,成为一名废人。
安静片刻后,范闲低头黯然说道:“即便是死……也不肯跟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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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平静地看着他,鲜血从唇边滴落下来,缓缓说道:“若非我的心乱了,你怎能制住我?如果不是你的心乱了,你又怎么会放过一举擒住我,乱了西胡的大好机会?我不想死,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范闲沉默片刻,说道:“谢谢。”
谢的是海棠对自己的信任,谢的是对方知晓自己的心,自己的情,二人虽然从未明言过,但早已心知肚明,就如草原上的夜,夜线边缘的月,十分清晰,难以忘却。
一声谢毕,范闲看着海棠一字一句说道:“难道你真的就想留在西胡,与我成为沙场上的敌人?”
“我有我的坚持,你有你的坚持,不是吗?”海棠平凡的容颜上,绽放着一股莫名的光彩,有两分倔犟,三分自信,五分坚持。
范闲咬着牙,低声怒道:“这是苦荷的安排,你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安排?”
这是范闲最愤怒的一点,他这一世最厌憎的便是被那些可怕的老怪物们控制人生,他坚信人生必将是自由的,这是比什么草原北齐更加重要的事情。
海棠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说道:“如果听你的话,离开草原,岂不也是听从你的安排?”
范闲一怔,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草原不能乱,我必须留下来。”海棠看着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这三天之中做了些什么,也许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你,但我要想办法让草原上的动乱停止。”
范闲安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如火燎原,谁能止住?”
海棠望着他。
范闲微涩一笑,说道:“昨天夜里,左贤王应该已经被人刺杀。”
海棠眼瞳里闪过一片震惊之色,她在草原上两年,当然知道左贤王的死亡,会带来怎样的动荡,如果范闲在动手的时候,还刻意留下什么痕迹,只怕刚刚平静了一年多的草原,又会因为复仇和权力之争,重新陷入无尽的兵火之中。
“你怎么能杀死他?”海棠盯着范闲的双眼,咬着下唇,左右二贤王在草原上拥有极强实力,单于速必达有了海棠、北齐以及北方部落逾万铁骑的支持,才勉强将这两位贤王压制下去。
这两年内,左右贤王一直对王庭极为忌惮,防卫力量极为强大,海棠微微皱眉,根本想不到,庆国有谁能够潜入草原深处,刺杀左贤王。
监察院的影子,或许有这种实力,但他应该是去王庭处置北齐对草原王庭的支援。
远方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看来王庭追杀范闲的骑兵终于忍不住了。
范闲眯着眼睛,望了那边一眼,轻声说道:“我三天前就说过,不论是苦荷还是北齐那位小皇帝,他们不信任我,这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不论将来的天下会怎样走,但我一定要把处置这些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因为……我拥有比你们更强大的力量。”
他望着海棠说道:“十三郎跟着商队一起进的草原,我留下来等你的时候,他跟着从王庭回去的左贤王部属去了……我相信他的魄力与实力,如果连这位天下第一猛士都杀不死左贤王,那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
“跟我回吧。”
海棠沉默。
范闲自嘲而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向着身后无尽的黑暗处打了一个唿哨,一直安静无比的草原深处,渐有蹄声响起,便似一群野马般,自由奔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