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很欣慰,这些年,每当有关您的传言传到臣的耳边时,臣总会思考,若您当真如同传闻中的那般,会不会怨恨臣当年从山林之中将您救下,以至于让您去魏国受了那名多年的苦。”
“可那日柳府相见,纵使殿下并未告知臣您的身份,臣也甚是欣慰,因为臣从殿下眼中并未看到任何有关怨恨与臣的情绪。”
“说的似乎有些偏远了,将话重新拉回来,再说到苦城,臣总觉得有些难以言说,臣从前始终想不明白,苦城这座屹立了许多年的城市和它所收留的当年从各个受灾城市流浪而来的百姓,为何会变成弃子?”
“现如今臣明白了,这本就是现实,如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一般,可臣一人的性命倒是无甚,但牵扯到整个苦城百姓时,臣便不得不重新思考了。”
苦城旱灾以来,李洛重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他求助于自己所能够求助的所有人,甚至连许久未曾联络过的泛泛之交都被他想办法联络过。
他送出去许多封信,苦城的奏折递不出去,便想要通过旁人之手来将苦城百姓现如今的境遇透露出去,可他做的这些,不但没有任何的作用,反倒是连累了真心想要帮自己的人。
也是从那之后李洛重才意识到的,少年时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这些年走来的一帆风顺在真正的权威之下什么都不算,他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
的蝼蚁。
权威者动一动手指,他便只能跪地求饶。
可他不甘心,如何能够甘心呢,他跪地求饶倒是不难,可身后那些对他满怀期待,恭恭敬敬唤他知府大人的苦城百姓呢?
他在信上给萧千聿写道:“请殿下原谅臣的卑劣,臣在认出您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动过利用您的念头,只是臣后来斟酌再三,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和殿下牵连起来,您为黎国所做的已经足够了,在魏国的这么多年里,殿下受苦了。”
写下这段文字时,李洛重内心里确实是在鄙夷自己的卑劣,这卑劣在于他在信上说着不想将六殿下牵扯进来,可这封信送到六殿下的手上,如何不算是将他牵扯进来呢?
可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苦城百姓们对朝廷积压的怨气太多,再继续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事。
于是他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当作最后一颗棋子,让自己这个已经殚精竭虑没了用处的棋子在为苦城的百姓们做最后一件事情。
他在死前便将一切都计划好了,他的尸体会被人送到凉城来的那位林大人那里,林大人正直,势必会帮助苦城百姓的。
若林大人也无办法,那他也提前叮嘱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已经暗中联络好了人,下下之策便是将他的尸首挂到苦城的城墙上,以苦城知府之死,来让那些上位者们重新看到苦城这个地方。
可他并未想到的是,那些他早已经
自认为无颜面对的百姓们,在面对税收,面对欺压都强忍着一声不吭地百姓们,面对他的死却突然的爆发了。
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的死,或许是觉得没了希望,便想要放手一搏,总之,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李洛重原本的意料,但对于苦城百姓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将整封信看完,萧千聿什么都没说,缓缓将书信折叠起来收好。
他坐在桌前撑着额头蹙眉想着,从沈溪离开这里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
齐冲的药材已经寻找的差不多了,等她回来应当可以将她体内的毒解了,但她应当也并不需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