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假如是五年前,假如是十几岁的时候,听见这句话,她一定很开心。但现在……
她感觉头脑混乱了很长时间,仿佛同时做出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回答,但又好像她只是糊涂了一小会儿,就鬼使神差地做出回答。
“……好啊,有机会的话。”
这句话根本不算回答,从字面意义来看,它顶多是一句客套话回复另一句客套话,说话的两个人应该客客气气、笑意盈盈,但彼此心知肚明,谁都不当真。
但他好像当真了。
他移开目光,没再说话,却有明明白白的笑意照亮他的脸庞。他继续敲击键盘,不时动一动无线鼠标,手指翻飞如一支轻快的舞蹈。
商挽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忽然不想玩游戏了。她将ns放在床头柜上,让乔逢雪帮她将床摇低至放平,戴上真丝眼罩——也是乔逢雪拿来的,假装睡觉。
但她根本没睡。
她闭着眼,平平地躺着,实则面部肌肉绷紧,大脑中无数思绪翻来滚去。她在思考一个念头,一个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那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她险些忽略。可现在她重新抓住那个念头,像哈利波特抓住金色飞贼,也像彼得潘抓住他的小精灵。
她在想:
为什么十几岁的时候,假如乔逢雪这么邀请她,她会十分高兴,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呢?她那个时候,难道不仅仅是一个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精力过于旺盛、自觉或不自觉地给别人——尤其是乔逢雪——添麻烦的小破孩吗?
假如不仅于此……
那又是什么?
这一天,对于这个疑问,商挽琴并没有想得很清楚。她过于刻意地遗忘了那段不算短的时光,而当她试图想起,也需要多花一些力气。
但第二天手术过后,也许因为麻醉唤醒了什么——也可能是破坏了什么,总之,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迷迷糊糊被推回病房,被护工和乔逢雪一起抱上病床的时候,她好像重新变成了当年的小破孩。她的身体很难受,但大脑却觉得是另一个人在难受。恰好,她的视野尚且朦胧,乔逢雪的影子失去了时光的痕迹,顺利地和记忆深处的人影重叠起来。
她盯着他,不知不觉问出了当年深埋心中的一个疑问。
她问:“表哥……”
“你是因为讨厌我……才不告而别的吗?”
那双忙于给她整理被子的手,忽然顿住了。
商挽琴并未太多注意他的反应;她缺乏那样的精力。她忍耐着术后身体的不适,竭力去听身边人说的话,什么输几瓶液、镇痛泵、今天不能抬头也不能翻身、术中病理等会儿出……
好一会儿,蓝色的隔帘关上又掀开。这时,一只微凉的手掌按在她额头上。昏昏沉沉中,她听见那道低而柔的声音。
“睡一会儿吧。”
一定是乔逢雪说的。这么温柔的语气……果然如她所想,他是个温柔的人。
被这种温柔的人讨厌,一定是因为她当年太过分了……吧?
当年。
不,这个关于时间的词语并不准确。从她第一次见到他,到他后来不告而别,其中跨度约有三年。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从初三到高三,每个周末和每个寒暑假,她都能见到乔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