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山给齐玫留了面子,回公司后,他只带了CFO宁馨一人去齐玫办公室谈判。
齐玫挪用公款,涉嫌职务侵占,还涉足博。彩业,秦远山念及旧情,不把她送去法办,要求她交出股份,离开公司,齐玫被迫答应。
秦远山和唐粒出差期间来了好几个快递,唐粒拆开,从文件合同到物品分门别类,还有自己买的小零食。
有个海外寄来的硬纸盒包装结实,唐粒拆了半天,正在里间核对资料的温迪想帮忙,唐粒用美工刀划开了它。
硬纸盒里是几盒进口药物,唐粒立刻塞了回去,没拿出来,但温迪一瞥之下,已经看到是治心脏病的药,她帮人买过。
唐粒不像有心脏病,而老王得的是胃癌,温迪有所耳闻,她心中生疑,难道是秦远山?
秦远山这几个月消瘦了很多,气色也差,温迪以为是前财务总监走人,再加上齐玫搞出来的破事,让秦远山郁结在心,如果这药物是秦远山服用的,倒解释得通。
温迪回工位,拿来两份文件,让唐粒送去运营部门,唐粒让她稍等,她把快递上的个人信息处理了就去,耽误不了几分钟。
唐粒拿着文件走后,温迪翻找硬纸盒,里面的药物被拿出来了,她在桌上找了找,没找到,翻唐粒的包,也没发现。唐粒是把药物锁起来了吗?她疑窦更深。
秦远山离开齐玫办公室,跟宁馨聊了聊,回来喝杯红茶,江岸找来了。
齐玫挪用公款被查后,江岸向秦远山表过态,母亲的行为他概不知情,事后还催过几次,让母亲尽快补上窟窿。刚才齐玫电召江岸宣布秦远山的决定,江岸才知道母亲转移资产东窗事发。
江岸做梦都没想到母亲胆敢涉足博。彩业,这严重地触碰到他的底线,他痛心疾首:“姨父,我妈怎么变成这样了?”
齐玫是秦远山的肱骨之臣,秦远山起家之初,她是公司的业务经理,很能吃苦,立下汗马功劳。秦远山是因为齐玫,才认识她妹妹齐兰,最终和齐兰结婚,生下秦岭。
江岸的父亲在齐玫孕期出轨,那时秦远山还没发迹,江父为了第三者跟齐玫离婚。华夏公司发展起来后,江父来找过齐玫,齐玫已经再婚,新找的丈夫是大学教师,一介文弱书生,根本就斗不过江父,也不想斗,每次都是秦远山找人把江父丢出去。
江父阴魂不散,反复纠缠,江岸被继父迁怒。齐玫爱男人胜过爱儿子,每次都对江岸说继父不容易,让江岸体谅大人的难处,江岸忍受着日复一日的失望,对母亲不算亲昵。
继父不时和一届届女学生拉扯,齐玫捉过奸,还去学校闹过,死也不离婚,江岸劝过她,她却说男的都差不多,下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岸不喜继父,对母亲也不大待见,大学毕业就搬出来自己住,逢年过节常常自己待着,那个家是丁雪的家,不是他的。
秦岭自幼出国读书,甚少回国,好几个春节,都是秦远山和江岸一起过的。
秦远山是父母的独子,父母都不习惯城市生活,长年待在乡下,务务农,给亲戚带带孩子。某种意义上,秦远山和江岸是同病相怜,江岸能被当成接班人,既是他工作能力突出,也缘于他全部的精力都在工作上,他只有工作。
江岸对秦远山忏悔,若不是他和母亲向来疏离,他可能会早一点发现问题。但说实在话,虽然齐玫错得离谱,当儿子的其实明白她的想法。
齐玫凭借元老身份才坐上副总裁之位,随着集团日益扩大,她的能力跟不上了。秦远山念旧,没换她,可她一天天老去,女儿不成器,丈夫靠不住,儿子不亲,她觉得无人指靠,才铤而走险。
江岸和继父的关系势如水火,跟同父异母的妹妹丁雪关系也平平。秦远山给丁雪在闲职部门当个主管,江岸反对过,但丁雪比较平庸,就想着按部就班结婚生孩子,秦远山给她职位,是想让她在婚配市场上多点亮色,可惜她被章早追到了,辜负了秦远山的好意。
江岸立誓不会像母亲那样,辜负真正把他当亲人的秦远山。秦远山叹息,幸好齐玫在他任上犯下过错,若她耐心些,等江岸主持大局再行动,江岸就被动了。
秦远山相信江岸也会把齐玫清除出华夏集团,但齐玫是母亲,江岸动手,舆论会很残酷,不如他来当恶人。
秦远山的态度很明确,江岸心情颇佳,晚上约会时,温迪说了进口药的事。秦远山的身体状况事关他何时放权给江岸,她当然要为情郎侦察清楚。
这几个月,秦远山脸上的确现出了病容,江岸约秦远山的私人医生见面。他自称前阵子身体不舒服,被查出甲减,医生说是小毛病,只让他定期复查,连药都没给他开。
江岸上网查了资料,众说纷纭,他有点没底,就来问问夏医生。
夏医生叮嘱得很具体,江岸再三感谢,感叹秦远山很不容易,生病了也得操持公司,他只恨自己母亲渎职,让秦远山又受累了。
夏医生退休前是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前几年被返聘,集团管理层大多找他咨询过疾病,或是让他帮忙弄床位,江岸请他吃饭,他丝毫没起疑。
江岸套话成功,道谢而去。夏医生没反驳秦远山生病,那是真有不对劲了。
齐玫挪用公款事发后,秦远山就在物色接替她的人选,终于谈定任雪莉。任雪莉的父亲是投行总裁,她本人在金融机构和跨国集团历练过,现金流运作能力很强,秦远山让唐粒订下宴席,欢迎任雪莉加入华夏集团。
这场私宴只请了宁馨和任雪莉,散席后,唐粒叫了代驾,照常是先送她,再送秦远山回家。
任雪莉四十出头,明。慧大方,言谈亲切,唐粒对她第一印象很好。但她不解,齐玫下野,少主江岸却没被秦远山提拔成副总裁,究竟是瓜田李下有所避讳,还是秦远山打算将来直接给他总裁的职位?
第二天上午,秦远山召开集团总部中层以上人员会议,正式任命新任副总裁任雪莉。他不曾直言免去齐玫的职务,但任雪莉分管的正是齐玫那一摊子事,外加财务部,散会后,各方猜测不断。
没有大张旗鼓把齐玫赶下马,唐粒猜秦远山是在给江岸留脸面。她请郁菲和丁小童吃午饭,故意说齐玫想去温哥华和女儿丁雪团聚,主动向秦远山申请提前一年退休,借两人之口把消息散出去。
午后,唐粒送资料路过周忆南办公室,发现他从分公司出差回来了。从陕西回云州当天,唐粒就想送出礼物,但几次张望,他都不在。
黄昏时下起了雨,唐粒留在公司加班。快十点时,雨势渐小,她拎着礼物去找周忆南,想悄悄放在他办公室外间的桌上,隔窗一望,周忆南竟然也没走。
唐粒硬着头皮走进里间,周忆南坐在椅子里睡着了。电脑开着,是一段慷慨激昂的纯音乐,她怕吵醒他,蹑手蹑脚关掉音箱,把空调温度打高一点,再把礼盒放在电脑边,退了出来。
一别数日,想多看看他。唐粒靠着外间的墙望向周忆南。他毕业前夕,校园总有一场场告别聚会,有个夜晚,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他唱了一首很老的歌,关于下雨天。他的声线低郁渺远,像山林晨间的雨雾,在这下着雨的晚上,忽而又想起来。
周忆南醒来,抬起眼,对唐粒微微笑了笑。百叶窗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双眼睛沉在暗处,亮得惊人,唐粒说声谢谢你送我的钢笔,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