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琛抿得直直的唇角不禁抽了一抽,心想不知是否只有这样优渥显赫的家庭,才能养出这般心大的姑娘?
他几乎想毫不犹豫拒绝,可话已到嘴边,却对上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目光。
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滚了又滚,就是说不出口。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从雨势渐小到雨过天晴,也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一抹斜阳照进巷子,悄无声息打在鹤琛还撑着的伞面上,将他人连带着伞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乔见他良久不说话,面颊背着光昏暗不明,心里忽的生出几分忐忑,拽了拽他的衣袖,难得小心问:“你在想什么?我这么做难道不妥吗?”
是很不妥。
鹤琛腹诽。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小姑娘的期待,只抬眸看了一眼被拉得纤长的影子,抬手收了伞,轻声对时乔说:“送手。我要去推车。”
他想着自己毕竟不是什么拐卖孩子的坏人,这小姑娘玩心大且固执,愿意跟他出去走一圈便走一圈吧。自己只要按纸条上所说,在九点前把人平安把人送回家,想来她的父母哥哥应该不会追究。
鹤琛把伞递还给时乔,自己去把摩托车扶起来。后车座上的外卖箱内一片狼藉,饭菜饮料全部洒在了一起,箱子也摔破了几处,泥水也流了进来,染脏了内壁,已经不能再用了。
时乔好奇踮起脚,想看他在翻什么。鹤琛微微蹙眉,不想让她看到这一箱已经变得有些恶心的饭菜。索性把箱子一合,从车座上卸下来,裹着里面所有乱七八糟,一起扔进巷子口的垃圾桶。
回来后,鹤琛先打开手机,与客人简单协商两句后赔付了饭钱,幸好客人好说话,没有刻意为难他,点的餐也是便宜的快餐,不至于让鹤琛赔不起。
时乔见他在手机上按半天又不理她,不由气闷,语气不快地问他在做什么?刚才扔到又是什么东西?
鹤琛讶异看了她一眼,箱子上有明晃晃的外卖标志,他虽拦着没让她看箱子里的乾坤,可外面她总不至于视而不见?
鹤琛看着时乔气鼓鼓的神色,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小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应是不知什么是外卖,所以刚才才掂起脚来想一探究竟。
他不想再从时乔口中听到“我帮你赔钱”之类的话,只“哦”了一声,含糊说:“是我买的饭,只不过现在全撒了不能吃了。”
时乔“啊”了一声,说:“那怎么办呀?”
鹤琛收起手机,淡淡道:“没关系,反正也不饿。先去修车吧。”
时乔点点头:“好吧……”
车子被摔过一次,车身上有明显几处划痕。鹤琛不敢冒险带时乔骑车,只能慢慢推着往前走。
时乔在另一侧蹦蹦跳跳跟着他,倒也不嫌他走得慢,心情颇好地轻声哼着歌。
鹤琛一听,是那日他在院外听到的旋律,不由弯了弯嘴角。
时乔的歌没哼多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歌声戛然而止,转过头来问:“那日你为什么走到了我家?”
鹤琛缄默不言,回想起那一日,他被巷子里的小混混合起伙来欺负,头上被套上麻袋挨了一顿打不说,最后还被泼了一盆恶臭的油污。
待众混混散去,他还蜷缩在地上。脑袋罩在麻袋里,嘴角藏着一丝近乎可悲的冷笑。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近十六年,他不招人待见,时时被人欺辱,心里却清楚,自己遭遇这些的原因是什么。
这原因说来简单却十分可笑。他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母亲年轻时容貌娇艳,许多人见他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街头巷尾传起纷纷流言,说他母亲给有钱人家当三未成,生下个私生子独自抚养,就等着哪天靠着这个儿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母亲的旧事为人不齿,连带着他也被巷子里的孩子排挤。他也曾想过反抗,只是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还击后换来的不过是更过分的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