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蒙蒙亮,艾丝特就走进了普利兹港的蒸汽列车车站,这个点没多少在等候发车的乘客,从她身旁路过的几人都精神恍惚,或者打着哈欠抓着晨报,有人抽着烟斗,一股烟草味漂浮在空气中。艾丝特穿着偏男性风格的白衬衫与黑色贴身长裤,套着修身的牛皮马甲,为了方便活动,她还是选择了更简洁的男性化打扮,穿裙子始终不太方便活动。如果是更讲究的鲁恩淑女,层叠的礼服裙都要搭配合适的裙撑,才能漂亮地展示在人前,艾丝特很久之前也试过一次那些繁复的礼服,然后她飞快意识到礼服裙并不适合她,穿出去麻烦也不适合活动。更重要的是,买下来贵。点出一张金镑,艾丝特笑着接过从售票窗口递出来的车票,向那位睡眼惺忪的售票员道过谢。目的地,贝克兰德。如果是本雅明,大概只需要偷走距离,就能稳定抵达了吧,也不知道兔子现在好不好……艾丝特望向铁轨,不断喷吐着蒸汽的列车靠近了站台,等待人们坐到各自的空位上。数分钟后,它又含着同样滚烫的热气离开,沿着塔索克河岸往贝克兰德行驶。在艾丝特走下蒸汽列车的时候,她在站台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伦纳德·米切尔。青年的黑发比艾丝特印象中又长了些,因为没有认真打理或修剪,杂乱地散在耳旁。他整个人都往后倾斜,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明亮的绿眼睛紧盯着蒸汽列车的方向,但是却没有聚焦。看那副眉头紧皱的样子,很明显伦纳德正在出神地想着某些事情,他也没有带着黑夜教会配备的红手套,这表明现在出门并不是为了公事。忽然间,伦纳德的眼神凝聚起来,然后迅速转向艾丝特的方向,紧盯在这位“陌生女士”的身上。艾丝特只是微微一笑,便顺着下车的人流走向车站出口,很快她的身影融入其间,脱离了伦纳德的视线范围。伦纳德观察了人群许久,没发现别的异常,他抬起手掩在嘴边,挡住自己嘴唇的活动与发出的声音:“老头,你刚才说她怎么了?什么叫有点奇怪?”在伦纳德的脑海中,苍老的声音在思索中给出了回应:“那是个表面半神的特殊人士。”“半神?”伦纳德愣了半天,但很快又紧张起来,“我看她似乎是有点眼熟,难道是哪里的通缉犯?”“当然不是,小子,就算她被通缉,通缉令也会很快被人抛到脑后,”声音低笑了两声,“即使是你也会轻易把她忘掉的,别浪费精力思考这件事了。”伦纳德皱眉扫了几眼车站出口的方向,现在再出去追人也已经晚了:“我的记性没那么差,你不要乱说。你知道她是哪个序列吗?”“她现在的序列跟我一样,都是‘偷盗者’。”伦纳德不用太专心,都能回忆起这个序列的特殊性,“偷盗者”的序列四就是“寄生者”,也就是说那位女士跟老头一样,都可以依附在他人身上!“即使你现在再追出去,也不一定能查到她的去向。我也不介意你查,太危险,我并不想跟她有过多接触。”老者的声音幽幽地道,对自己的宿主心理展现出深刻的了解。伦纳德还是有点紧张:“可是万一她在贝克兰德——”“她跟黑夜女神恐怕也有私人关系,这方面你无需担心。”毕竟那位女士曾经作为“值夜者”的辅助,在廷根停留不短的时间,查尼斯门内外,隐秘的力量同样遮挡了太多秘密。至少在这件事上,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不打算深究,黑夜女神不会高兴的。伦纳德听到脑海中的声音这么说,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哦,女神在上,那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我还能在黑夜教会再看到她。要不要我替你打听什么消息啊,你们都是‘偷盗者’,说不定会有什么共同语言……”那个声音很果断地堵住了伦纳德的话头:“去廷根的蒸汽列车已经进站好几分钟了。”伦纳德赶紧抛开所有的念头,从长椅窜起冲向那辆列车的车门。他嘴里还小声嘀咕着:“不管了,先回廷根把那件事查清楚再说……”——艾丝特最后在乔伍德区找了家旅店落脚。她现在有了身份证明,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走进那些条件更好的住宿地点。不过考虑到希尔斯顿区的物价更高,北区克莱恩家的地址又离黑夜教会的圣塞缪尔教堂太近,艾丝特这才选择了乔伍德区,并且在远离圣风教堂的范围内找了住宿的地方。因为不确信自己会停留多久,她只是暂时预付了两天的住宿费,从这里飞往克莱恩家应该也不需要很长时间。艾丝特高兴地想,决定今天半夜摸过去,给克莱恩一点小惊吓,如果两人会面的时间是晚上,应该也不会打扰到克莱恩的日常生活。她回忆着克莱恩先前信件里告诉她的地址,伯克伦德街160号。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当伦纳德抵达廷根,前往拉斐尔墓园挥着铁铲挖坟时,艾丝特在乔伍德区的咖啡馆消磨掉了下午剩余的时间。而伦纳德乘坐黄昏里最后一班蒸汽列车,返回贝克兰德的时候,艾丝特正坐在旅馆附带的餐厅里,一边悠闲地用餐,一边听着其他桌客人的闲聊。夜色足够深沉的时候,艾丝特对自己身上的东西发动“偷窃”,将挎包和装着红斗篷的腰包藏起,悄悄摸到旅馆顶上。没有等待多久,某只带翅膀的生物便自己送上门来,艾丝特逗弄片刻落在自己肩头的云雀,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也不知道这算是好运气,还是吸引下的必然。几分钟后,那只云雀在旅馆顶上盘旋一圈,感受着气流亲吻羽翼的温顺,云雀舒展翅膀飞向北边。在飞往伯克伦德街160号的时候,艾丝特下意识转动视角,远远望了眼圣塞缪尔教堂的方向。即使在阴云遮挡月光的夜晚,哥特式教堂的尖顶依然清晰可见,它更像是一座屹立在居民区间的城堡。云雀收回目光,往街道下方落去,凭借着一种细微的指引感,她很快就找到了准确的目的地,而不用挨家挨户查看门牌号。艾丝特也迅速想到这份指引感的来源,先前她留在克莱恩身边的那只云雀,已经被喊作叫“诺恩斯”了,现在两者离得足够近,诺恩斯便给艾丝特提供了更准确的定位。不过在下落的时候,艾丝特却隐约察觉到某种过于安宁沉静的力量,有过白天见到伦纳德的经历,她自然而然联想到,可能是在某处有值夜者发动了能力。克莱恩与黑夜教会间发生摩擦了?艾丝特没有回避这阵牵引入梦的力量,因为对她根本毫无影响,云雀落到了某间卧室的阳台外,在环顾四周片刻后,艾丝特也没有察觉到任何暗中观察的注视。云雀抬起爪子轻轻抓握,身影骤然消失在外侧,进入了屋里。诺恩斯抬起头,迫不及待地飞了起来,直接撞到了艾丝特寄生的云雀身上。艾丝特倒没什么事,反倒是诺恩斯撞晕了头,直直地坠向地面。下一刻,艾丝特便已经解除寄生,迅速地接住了这只诺恩斯。被她寄生的那只云雀,则是直接飞向诺恩斯之前站着的单脚架,那上边悬挂着水碗,还有装坚果碎和谷粒的食碗。无视了正向艾丝特撒娇的诺恩斯,那只云雀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夜宵。诺恩斯在艾丝特的掌心里蹭来蹭去,高兴又气恼,不断叨着艾丝特的手指。在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后,诺恩斯直接扑腾到艾丝特的头顶,微微摊开翅膀,将自己整个埋到了艾丝特的头发里。在这个过程里,诺恩斯倒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它早就习惯不在夜间打扰别人的睡眠,这是克莱恩叮嘱过的事情。而艾丝特则迅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她现在正处在这处宅邸的主卧里,与当地房屋价格相符的,是这里奢华与宽阔的布置。不对啊,按理说我进屋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是人都直接闯进来了。按照正常情况,克莱恩的灵性直觉那么敏感,早该尖叫着让他爬下床,先手准备好火焰跳跃或者发动符咒了。艾丝特往那处床上安静的人影望去,能看到一位面容陌生的中年人,虽然看上去有四十余岁,黑发中也夹杂着一些银白,但是他成熟与儒雅的外貌,都颇有韵味。哈,无面人,真是让人一点都不羡慕,艾丝特在心里嘀咕道,那股黑夜般的安宁力量徘徊不散,就是因为有人拖了克莱恩入梦……诺恩斯紧紧趴在艾丝特的脑袋上,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起来了,艾丝特重新取出自己的挎包,翻找出那枚银质黑夜圣徽。在滴不滴血这方面犹豫了两秒,艾丝特决定只是坐在屋里,她靠近了房间内全身镜旁边的椅子,舒适地把身体靠上去,这才紧握住黑夜圣徽,闭上眼睛。道恩·唐泰斯的梦境中,伦纳德跟道恩外貌的克莱恩相对而坐。在经历了伦纳德连珠炮似的质问后,克莱恩神态悠闲地给出了回应,并告知伦纳德——格尔曼·斯帕罗是为了复仇。“复仇?他想向谁复仇?”伦纳德的话音还没落,窗户破碎的巨响便从两人身侧传来。:()诡秘之主: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