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正在看着祂,清澈纯净的眼神,跟许多年前的记忆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分身转动了一下右眼仿佛水晶打磨而成的单片眼镜,若有所思地望着“卓娅”:“我不这么觉得,那个理由要更复杂。但是很明显,你现在也会‘欺诈’了。”
“卓娅”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还未陷入沉睡:“我没有。”
“卓娅”身边流动的光点渐渐停歇,涌回她的头顶,缩回到她的发丝里——那她之前的举动是在防备谁,已经很明显了。
“没意思,连你的话都开始不可信了。”阿蒙眨了眨眼,在转身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站在教堂最前端的亚当。
亚当的故事中断了,祂放下手中的十字架:“我知道你有些话想问她。需要我留些私人时间给你们吗?”
阿蒙也顺势看过去,不过祂的视线更多是落在了亚当的背影上:“那你呢?你打算帮助祂吗?”
亚当自然也听到了,祂的背影动了动,但是没有转头。
“那你呢?你没有要告诉我的事情吗?”阿蒙分身忽然开口问道。
不过在它抵达目的地前,就已经被那只手捻了起来,然后被轻轻弹飞出去,落向黑发青年的方向。
阿蒙改变了身上穿着的衣物,换成了长袍般的黑风衣,黑色长裤与黑皮鞋,尖顶帽逐渐膨胀,变成了一顶高礼帽。
它看上去比以前要拘谨很多,甚至不太敢接近这位收信者。
“卓娅”嘴唇微动:“所以,祂一直……”
“卓娅”不得不仰头,才能继续与青年对视:“因为我不愿意支持祂成为诡秘之主,这样的答案足够吗?”
阿蒙又抬起头,盯着亚当俯首祈祷的背影:“因为祂的途径比较特殊,所以祂一直坚持这是可能的。”
沉重的木门敞开一条缝隙,“卓娅”只是走出两步,便停在这条缝隙之外。
“卓娅”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两下福根之犬的脑袋:“谢谢你一直以来替我送信。”
一只黑色的蜻蜓从她的耳畔掠过,右眼带着一点白化病般不自然的圆斑,振翅声中,细微的声音从“卓娅”耳边响起:
“那我也该走了,还有事情要去调查,之前在贝克兰德,似乎有‘偷盗者’半神的踪迹出现。”
教堂的大门在祂身后合拢,亚当却没有收回目光。
“难道祂真的把所有的记忆都共享给你们了?”“卓娅”的笑容也很温和,但这对阿蒙来说,嘲讽的含义更加明显。
“卓娅”迟疑地望向亚当的背影:“有道理吗……”
阿蒙压低了声音,但即使放低音量,他的话语声在过于安静的教堂里也清晰可闻:“那个偏执狂打算把自己都牺牲掉。”
亚当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祂便目送着那个分身往大门走去。
“卓娅”淡漠的脸上,有一丝不解破开冰层,浮现于表面:“为什么要瞒着祂?”
“卓娅”看着手中字体整洁的信件,重新踏入那座小教堂的大门,并没有拆开它。
一道灵界缝隙从空气中撕裂,幼小的福根之犬从中钻出,犹豫片刻,才将嘴里的信件叼到“卓娅”身前。
“卓娅”抬起手,手掌贴在自己的前额上,她的眼神却相当恍惚,像是在半睡半醒间梦游:“是的,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我需要祂的帮助。”
阿蒙将尖顶帽压在头上,把它戴稳:“即使要问,也该是本体自己来问。我只是个分身,没什么好问的。”
“卓娅”安静了几秒,忽然又站起身来:“我去门口那边,收一下信件,不应该让那个孩子等太久。”
“卓娅”这么说着,祂睁开眼睛从长椅上站起身,往教堂门口的方向走去。
“别人起的绰号,”阿蒙淡淡地道,“但是某些程度上很有道理。”
福根之犬这才晃了两下尾巴,见到“卓娅”没有写回信的意思,只是在她身边坐了片刻,然后便直接化为虚影,消散在空气中。
“他要像葡萄树,掉落未成熟的葡萄,像橄榄树的花,一开就凋谢了……”*
一只十二环节的小虫冒出头,从座椅边缘爬上带褶皱的裙摆,然后一点点蠕动到“卓娅”的腿上,靠近她的手指。
“我知道了。”
“祂没有机会回归本体了,是不是?”
“卓娅”所问的,是先前那个分身——祂已经猜到了什么。
亚当轻轻叹了口气:“是的。”
*约伯记15:3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