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她亲哥,青桃仍瞧不起他的品行,照他的说法真要心仪人家就该早早和邵氏新口子坦白,非杜家小嫂子不娶,而不是娶了妻子和人家暧昧不明,白白耽误了人家。
谭青文没料到青桃会这般讽刺他,气得脸成了猪肝色,“谭青桃”
青桃拍拍杜家小寡妇的手,“小嫂子,我有私心是真,但也是真为你考虑,你容我问大哥几个问题。”
杜家小寡妇灭了手里的火苗,光线暗下,三人表情也看不见了。
黑暗中,青桃压着声儿问,“大哥,你让小嫂子等你过院试过了院试你打算怎么办?”
谭青文踹了下栅栏,心急口快地说,“我我自是”
“休妻娶她?”
谭青文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嗯了声。
青桃讽刺地笑出了声,抓过杜家小寡妇的手,“小嫂子信吗?”
成亲半载就休妻,不说郭家那边做何感想,谭家丢不起这个脸,尤其还是为了个寡妇,传出去谭家名声别想要了,她不信谭青文没想过。
天边无星无月,杜家小寡妇久久没作声,但青桃手心能感受到她的颤动,青桃继续问谭青文,“如果你过不了院试呢?”
她问过他奶了,她爹为了考科举通宵达旦的看书,吃饭如厕的工夫都没有,谭青文比她爹差远了,更别说临近院试学业退步的情况,除非他极有天赋可真有天赋也不会落榜至今,半晌等不到回答,青桃放低了声音,“大哥,你觉得自己过得了院试吗?”
“你什么意思?”
漆黑中响起谭青文近乎咆哮般的质问,青桃抽回手,划开火折子,蹭的点燃早准备的油灯,骤亮的烛光照亮了谭青文狰狞的脸,青桃瞅了眼院里,不紧不慢道,“什么话进去说吧。”
“你”谭青文惊慌地看向杜家小寡妇,后者垂着脑袋,神色不甚清晰,他低低唤了句,“小”
青桃严厉呵斥,“闭嘴!”
说罢,牵着杜家小寡妇的手进了门。
谭青文焦急地在后边跺脚,“小妹,你知不知道”这番若是被外人瞧见,他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不说明年院试如何,他爹绝不会放过他的,而且郭寒梅已经有所怀疑,真叫她抓住把柄回郭家哭诉,他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扯了扯青桃衣服,沮丧道,“小妹”
青桃又不紧不慢丢了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的?”
谭青文又是跺脚,心想你当然不怕了,毕竟承担后果的是我,但青桃连个眼神都不甩给他,担心惊醒屋里睡觉的郭寒梅,他蹑手蹑脚走到小堂屋,推开门,催促新人赶紧进去。
青桃嗤笑了声,“小嫂子看到了吧,我大哥慌了,他害怕别人看到,如若真想娶你,为你豁出命都不是问题,怎么可能因为这就吓破了胆?要知道他做的事就是五花大绑拉去游街都没人同情他半句。他现在就这般瞻前顾后,将来能护着你?我没读过书,但我知道倘若真心爱慕一个人,必会想方设法娶她进门的,而不是让遭人指指点点,毕竟事情传开”
余下的话她没说,但她明白对方懂。
语毕,自始至终没说话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这等难堪事遭人戳破难免换成谁脸上都会挂不住,她反手握着青桃的手,低低道,“我知你是好心。”
青桃拉开凳子,“小嫂子坐着说话吧。”
谭青文局促的站在桌边,多次想说点什么,又在青桃如兵刃锋利的眼神中悻悻低下头去。
青桃将油灯放在桌上,拨了拨灯芯,但听杜家小寡妇道,“青桃妹子说得对,若是真心待我,必不会叫我受人指指点点的”
说完,她落寞地叹了口气。
她心里明白,谭青文是谭家长子,怎么可能娶自己这种残花败柳,便是他乐意,谭家人也是不乐意的,只是她总有那么点奢望,奢望有个顶天立地的人能护着她,护着晨雨。
“我”她垂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啪往下掉,谭青文心揪得疼,“我”我会娶你的,他很想说。
青桃再次打断他的话,“杜小哥勤劳勇敢,村里人提到他谁不说他人好,这点我大哥差远了,连我这个亲妹子都不得不承认杜小哥比我大哥强。”
想到亡夫,杜家小寡妇泪流满面,那人自然是好的,就是命不长,早早舍了她走了,晨雨连自己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他若是活着,知道自己这般瞬间,那些暗地滋生的窃喜,野心,奢望,通通化作了年轻男人痛苦的质问。
杜家小寡妇走了,走前捂着惨白的脸,步伐踉跄,谭青文急得不行,可他不敢闹太大动静,只能孤零零站在院门口望着夜里那抹消瘦的身形。
他真心想娶她,想和她白头到老。
青桃提着油灯,挽着小寡妇的手,若隐若灭的光照得小寡妇脸像度了层光,红扑扑的。
青桃看到她额头在流汗。
她没有说话。
无论小寡妇是什么心思,日后再不敢招惹谭青文了。
经过一处栅栏,小寡妇突然脚下不稳摔了下去,吓得她惊呼声,栅栏里响起开门声,伴着一个汉子穿着衣衫出来,“谁?”
“我,晨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