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二爷心下一跳,满脸防备。
温殊色被他一眼瞪了回来,坐直了身子,这才问道:“父亲适才要同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温家还有谢家,那么大两座金山都没了,还有什么是她败不光的,温二爷心绪急速翻转,突然摆手道:“别指望了,我也破产了,这次回来身无分文。”
温殊色愣住。
旁边的温淮也是一怔,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温二爷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回来的途中遇上了风浪,船只全翻了,手里的钱都拿去赔了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是雪上加霜。
一家子指望着温二爷回来,能解除温家的困境,结果传言却不假,温二爷这趟,还真是血本无回。
全部的家当,只剩下了一马车的蛤蜊。
—
听到消息时,谢劭还有些不相信,想起温二爷在城门口的神色,不太像破了产。
直到黄昏时见到小娘子无精打采地回到府上,提了一筐蛤蜊给他,“父亲让我分给郎君,郎君省着点吃吧,下顿就没有了。”翌日又在靖王府遇到了一脸颓败的温二爷,这才相信。
破产破得还真彻底,三份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回都派上了用场。
花了几日终于应付完王府的一堆幕僚,今日谢劭跟着裴卿继续到乐市巡逻,这头从海产的摊位上刚出来,有人唤了一声:“谢员外。”接着又听到了身后一声:“温员外。”
两位员外齐齐转身,同样一身九品官服,一老一少,内心皆是一团复杂,对望了一眼后,谢劭先上前招呼,当值之时,不能攀亲,略顿了顿,随众人唤道:“温员外。”
那日匆匆一面,也没说上话,乐市与桥市不同,闲杂人多,温二爷往前面一颗大榕树下的茶肆一指:“坐坐吧。”
翁婿两人相遇,自然有话要说,裴卿没再跟上,同两人辞别,先回了衙门。
此时已是午食的点,喝茶喝不饱,正好路过摊位,谢劭掏钱买了几块烧饼。
温二爷看着他手里那只扁扁的荷包,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之前谢家三公子在凤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见识过。
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想起是自家那位败家子把人家的家产败光的,人家没把她休了,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内心愧疚难当,让谢劭先去酒肆等着,自己折身去了一趟对面的酒馆。
再回来,手里便提了一只食盒,里头是一只烧鸡,笑着推给了谢劭:“回来时身上偷偷藏了几两银子,贤婿吃吧,吃完了回去,千万别告诉她。”
先前在城门口能接受他,是迫不得已,还有些勉强,如今是真心满意,遇上那么个败家的,换个人恐怕早已鸡飞狗跳。
第42章
结果对面的贤婿却道:“我不贪口食之欲,温家如今也正值困难,温员外给老夫人带回去吧。”
温二爷一听,愈发对他高看。儿郎有没有担当,一落难便能瞧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败家子弟,分明是他家姑娘捡到了宝。
先前两家长辈都不在,如今他回来了,便得拿出长辈的样,得让今后两个孩子相处和睦,先谦虚地问道:“缟仙在府上,可有不守规矩之处?”
“挺好。”谢劭答:“岳丈教导有方,小娘子贤惠孝顺。”
家都被败光了,哪里来得贤惠,难得他还给了自己这份体面,没把那罪魁祸首揭穿,可人家不好说,自己心里得清楚。
正是饭点,多数人都进了酒馆或是酒楼,路边的茶肆里没什么人,温二爷对这位开始贤婿推心置腹:“缟仙娘亲走得早,家里只剩我和他兄长,又常年不在她身边,遇上什么事都得靠她自己拿主意,日子一久,难免主见大。在温家时,上头尚且有她祖母替她权衡,到了贵府,没个约束,她要兴出个什么主意,贤婿还得多考量。”
谢劭大抵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没让他再绕弯子,和声道:“上回囤粮再捐之事,殊色事先问过我的意愿,实属也没料到后来洛安打仗,求粮求到了凤城,小娘子心底善良,心怀家国,并无过错,事后能替温谢两家换来一份荣誉,三份官职,仔细论起来也不亏。银钱有价,前途无量,岳丈也不必过多伤怀。”
这还反过来劝起自己来了。
不过听他说是征求过他的同意,温二爷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样的贤婿,哪儿去找,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想起两人这桩鸡飞狗跳的亲事,不由打起了圆场:“俗话说有缘之人千里来相会,缘分到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形式,两个人总会走到一起,先前我还一直想着将来的女婿到底是哪家公子,不成想竟是三公子。”不吝心中欢喜之情,夸赞道:“能找到三公子这样的贤婿,是殊色那丫头的造化。”
先前小娘子还在谋划着要去寻喜欢之人,如今听小娘子父亲的语气,这是认定自己了。
突然有些同情起小娘子来,这场戏,真不知道她该如何收场。
同情归同情,却不妨碍他继续使绊子,听温二爷唤自己三公子,谢劭谦卑地道:“岳丈唤我闲頠便是。”
连小字都告诉他了,是真把他当自家人了,温二爷甚是满意,当下拿起酒壶,与他碰酒:“闲頠这名字好,来,咱爷俩喝两杯。”
几杯下肚,翁婿两人的关系往前跨了一大步,言语之间没了客套,亲近了许多,温二爷叹了一声,又道:“闲頠,实不相瞒,缟仙是被我宠坏了,脾气倔,在家时我便也没少被她所气,但这人吧,胜在不记仇,不愉快的事也忘得快,虽说有时候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但换个方式向想,这样的人不也好满足吗?还有一点,她精力好,整日乐呵呵的,一看到她那张脸,自己都忍不住来了精神气,家中有个这样的人,将来能不兴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