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硬得硌腰的床上闭着眼睛数了三秒,一骨碌翻起来,强撑精神去洗漱。
出租屋又窄又小,门口放了个行李箱之后连个落脚的地都找不着。
他趿拉着拖鞋,绕开行李箱走到漏水的水龙头前,甫一抬头,好像在镜子里看见了昨晚睡不着看的电影里上吊的鬼。
“……”
秦奂和镜子里白伶伶死沉沉的自己对视了几秒,实在咂摸不出什么命途浮沉的滋味,面无表情鞠起一捧冷水泼到了自己脸上。
挺好,现在这样子去演个尸体,上妆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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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孙哥雇了司机,七点半在楼下等他。
饶是孙哥这种见惯三教九流,自诩什么场面没碰上过的人精,见秦奂下来的时候,也小小地惊了一下。
“我的乖乖。”他怪模怪样地喊了声,一对眼珠子像嵌在脸盘子上的细缝,上下打量着手下的艺人,“你昨晚这是连夜扮鬼去了吗?”
秦奂这两天没睡好,精神不佳,没搭理他。
孙哥被下了面子,也不生气,眯缝着小眼睛意味深长地笑:“还没缓过来哪?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今天特意带了化妆师。”
他往后捎了捎,露出车里坐的第三个人。
秦奂冷淡地点了下头,弯着身子挤上车。
所谓的化妆师是个坐在后排,不言不语的女人,眼线画得快要飞出那张锥子脸去。
摁着他肩膀给他上打底的时候,钳他的力气大到秦奂开始怀疑,孙哥是不是从一条街外的殡仪馆给找的化妆师。
他垂着眼睛,感受劣质笔刷在脸上划过的触感,听孙哥在旁边说话。
“你这是赶上天上掉馅饼了。”孙哥眯着眼,笑眯眯地伸出肥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宁导那个剧组就在m城拍两个月的戏,我还愁怎么找门路他让他看你一眼,嘿,昨儿就听说他把组里的男四给开了——这是运道来了。”
秦奂稍躲了一下,心里有点恶心,但想了想他现下这个淤泥里打滚的状态,也无所谓恶不恶心了。
孙哥多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他深压的抵触情绪,乐呵一笑,心想都当了婊子了还想立牌坊哪,面上却不显。
他点了支烟,就早高峰走走停停的当儿,吞云吐雾吸了两口。
“宁策,宁大导你听说过吧?”他说,“人中龙凤,今年春节票房最高那部电影就是他拍的。”
秦奂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宁策的事迹并不算家喻户晓,但至少是不怎么关心演艺圈的人都听过一耳朵的程度。
出生就在起跑线,外加老天爷赏饭吃,今年刚三十一岁,已经把国内外各大奖项拿到手软,业内有资本有能力有口碑的大人物。
“要能和他牵上线,这机会,用不着我说吧?”孙哥又吐了口烟,露出一个镶了金牙的猥琐笑容,“说句不好听的,这位宁大导,别说咱俩,就是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邱姐,上赶着登月碰瓷都摸不着人家一个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