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找工作吗?”
“找工作只是给资产阶级老板工作,赚一点辛苦钱,混个温饱,怎么能算得上‘赚钱’?想想看,你手里有几十万法郎,就可以悠闲的在地中海的某个岛屿上,惬意的晒着太阳,喝着几千法郎一瓶的香槟酒,酒瓶倒在沙滩上,你甚至都不想伸手扶一下!”她一挥手:“没事!同样的酒我们有100瓶,随便喝!”
阿瑟被她描绘的这个场面逗笑了,这是白日梦,但是美好的白日梦,谁还不能做个白日梦呢?这跟他的艺术追求没有冲突。“成名”很多时候意味着“有钱”,不然为什么那些前辈们都会想要“成名”呢?优裕的生活才能保证更稳定的创作,也能活得更久一点。
保罗·魏尔伦事先不知道弗勒维尔家晚餐的客人是兰波兄妹,玛蒂尔德没告诉他。
他吃惊的看着兰波家的女孩跟妻子相谈甚欢。
这是一幅奇异的画面,玛蒂尔德痛恨阿瑟,但却能跟年轻的维塔丽谈得很热火。她骄傲的向维塔丽展示他们的儿子,小乔治已经快5个月大,是个长得很好的男孩,圆溜溜的小脑袋,稀疏的一些头发,大眼睛圆溜溜的。
阿瑟陪在妹妹身边,基本没给过魏尔伦眼神。
魏尔伦不安的留意到,他的岳父母似乎很高兴见到这个场景。
类似场景他曾经无耻的想象过:他、阿瑟、玛蒂尔德、小乔治愉快的生活在一起,就住在这儿,尼克莱街14号。
玛蒂尔德间或对他说话,他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真奇怪,他弄不懂兰波兄妹为什么要来,但玛蒂尔德肯定有什么瞒着他,他只是还没弄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留意到那个沙勒维尔撒野少年是可以做出一幅乖孩子的样儿来的,阿瑟在巴黎待了几个月,其实已经不太听得出沙勒维尔口音了,开始学会用巴黎的一些俚语,学的像个“上等人”了。
维塔丽还带了轻微的沙勒维尔口音,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粗野的乡下姑娘。
他不禁要重新审视一番妻子:玛蒂尔德在巴黎长大,去过的最偏僻的地方可能是海边的一些度假地,她俩本该毫无共同语言;玛蒂尔德是个娇养的女孩,当初正是她身上那种纯洁的温室小花的天真气质迷倒了他,他还为她写了不少情诗呢!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居然没有了爱情?是因为她怀孕之后变丑了?或者因为怀孕,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分床睡,于是他蓬勃的没处宣泄?他正值年轻男□□望高涨的年龄,几个月都不能跟妻子同床无疑是煎熬,他偷偷的去过妓院,弗勒维尔全家都不知道这事。
唉!爱情真的很奇怪,你以为已经不爱她了,但最后你又会回到她身边。
他胡乱的想着。
弗勒维尔太太打铃叫来女仆,宣布开饭了。
魏尔伦也跟着转移到餐厅。
弗勒维尔夫妇坐了男女主人座,魏尔伦和玛蒂尔德、阿瑟和维塔丽分坐两边。
玛蒂尔德问:“你要留在巴黎吗?”
“这我得回去问问母亲。但我很想在巴黎上学,巴黎的女校应该很不错。阿瑟也要准备参加高中毕业会考。”
“兰波太太能放心吗?”
“阿瑟会照顾我,”维塔丽露出甜甜的微笑,“他是哥哥,他应该照顾我。”
阿瑟认真的点头,“没错。”
弗勒维尔先生开口,“你要是想找个私人教师或是去考女校,我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一点。”
“谢谢您,先生。”
魏尔伦不禁心里一惊:老头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很难对人这么好。
弗勒维尔太太其实并不在意兰波兄妹将来的计划,但维塔丽来了,总能解决问题,或是一部分问题,这是好事。她希望兰波兄妹能滚回阿登,但他们要是不走,她也不能怎么样,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维塔丽能把阿瑟带上正路,别再来纠缠她可怜女儿的丈夫。
玛蒂尔德什么都跟母亲说,她说维塔丽也想分开他俩,所以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她希望维塔丽能留在巴黎,看住阿瑟;然后她和魏尔伦可以带着小乔治去外省的亲戚家过上几个月,甚至几年。魏尔伦见不到阿瑟,大概就不会总想着那个臭小子;她希望丈夫能真正疼爱他们的儿子,而不是只满足于闲来无事逗弄几下。
晚餐很丰盛,比他们平时吃的要丰盛得多,以前老弗勒维尔只在招待重要客人或是有权势的亲戚的时候才做这么丰盛的晚餐。
兰波兄妹没有主动找魏尔伦说话,魏尔伦也没有主动找阿瑟说话。
阿瑟则是觉得这有点——怪异。
之前他住过弗勒维尔家,那时候他可真是个粗野的少年!没少做令弗勒维尔夫妇和玛蒂尔德讨厌的事情,甚至有一次他还试图偷走一只弗勒维尔家家传的红宝石十字架,只为了拿出去卖钱,然后买酒喝。
弗勒维尔夫妇也因此极为讨厌他,差不多是赶他出去的。
他那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可能就是看不惯有钱人的腐朽生活吧?或者就是没事找事?
妹妹听说他在弗勒维尔家干得“好事”之后,没有骂他,只是嘲笑他欺负人,人家给他房间住、给他好吃好喝,结果他就是个不安分的“顽童”,真给妈妈丢脸。
说到妈妈他只能闭嘴了。
维塔丽是很实际的人,这一点不太“好玩”;但她的实际给了他在巴黎落脚的房子、给了他吃饭钱,这一点他是很佩服妹妹的,妹妹还没到14岁,就已经什么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了。魏尔伦……确实,魏尔伦根本没有好好照顾他,没给他找一处合适的住房,总是让他这儿住几天、那儿住几天,他整天烦烦躁躁的,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固定的能好好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