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丽寻思着该不会还是钱的事情吧?既然带孩子回来小住,多半是吵架了,看卡罗琳的神色,好像还好,不像是挨打了。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男性都不觉得“打老婆”是什么大事,不分阶级和财富。
康曼维尔要是能凑个十几万法郎,她倒是也还能凑出7、8万来,庄园可以抵押贷款,但问题是要是以后挣不到这笔钱,庄园就归银行了。要是只靠田租收入,要十几年才能还完贷款。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抵押。卡罗琳从娘家亲戚那儿借了十几万法郎,怎么说也该在家里有说话的地位了吧?康曼维尔要是还不知足,那可真是无耻!
菲利普和罗密都有很好的教养,乖巧,不失孩子的活泼,可以看出卡罗琳在孩子身上付出很多。小团团乖乖的在客厅里玩自己带来的玩具,不大声吵闹,女仆拿来泡芙,都知道乖乖的等着女仆来给他们擦手,擦干净手才能吃东西。
维塔丽看着俩孩子玩了一会儿,管家又来请她上楼。
康曼维尔夫人一副又窘迫又羞愧的神情,福楼拜又把房地产权证给她,“你看着卖些田产吧。”
维塔丽皱眉,接过文件袋,“亨利借了多少钱?”
“不到10万。”
那就是还有10多万的缺口,抵押贷款借不到10万法郎。
维塔丽很不高兴,“我去跟他谈谈。”
康曼维尔夫人一怔,苦笑,“别去了,他家亲戚能拿出来快10万就算是念着亲情了,拿不出来更多。”
她神情憔悴,而又无可奈何。
这倒也是。普通人家有个几万、十几万法郎的存款已经算富庶,也不能全借给别人啊,能借几万都算是很给面子讲亲情了。也就只有福楼拜,从小将卡罗琳当成女儿一样看待,才能倾力帮她。
她低头想了一下,“那也要跟他说清楚,只有这次,没有下次。庄园要拿去抵押,还不一定能凑出10万法郎,先生最近这几年没有什么大笔进账,想还上这笔贷款很困难。亨利要出去找个工作,别做什么投资了。还有,家里的一切事情都要听你的,包括今后住在哪儿、孩子们的教育、婚姻,他都不能自己做主,只能听你的安排。”
康曼维尔夫人又露出一丝苦笑。
“他……他没打你吧?”
“没有。”她摇头,“只是……他发了一通火,责怪舅舅不肯抵押庄园。”
“这说的什么屁话?”维塔丽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粗口,“庄园是先生的,又不是他的,也不是你的。先生愿意抵押庄园,全都是看在你和孩子们的份上,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真是自大的可憎!
接下来的几天,维塔丽只得先忙着办理抵押贷款的事情,跟福楼拜去鲁昂见了律师,跟律师一道去了银行,将庄园和田产全都抵押出去,贷了8万法郎;又将鲁昂和勒阿弗尔的房子挂出去卖掉。好在福楼拜这个名字在鲁昂当地还算是知名的,老福楼拜的一个病人的家属买下了勒阿弗尔的海边别墅,给了2万5千法郎;另一个朋友家买下了鲁昂的小楼,给了高出实际价格的2万法郎;再加上家里的现金,又凑了13万。
约了亨利·康曼维尔见面,要他签了13万法郎的欠条,按了手印,维塔丽还坚持要律师写下合同,约定亨利不得插手两个孩子的婚姻,约定只要他对妻子或孩子有任何暴力行为,哪怕只是打耳光,卡罗琳将立即提出离婚。
康曼维尔极为不悦,但还是签了合同。
按照维塔丽的想法,这次大事件不可能不对康曼维尔夫妻的相处方式产生变动,卡罗琳从娘家借到了三分之二的钱,没道理不能在家里当家做主,这是谁钱多谁说话的原理,要是用29万法郎还买不来做家长的权利,那还真不如离婚好了。只是卡罗琳不会同意离婚,那就挽救一下吧。
她又建议福楼拜和大福楼拜亲自带着康曼维尔去还钱——绝大部分是银行的贷款,还完债务之后,马上把他打包扔出去工作。福楼拜家在鲁昂三代医生,人脉还是不少的,介绍一个工作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康曼维尔得到了一个在巴黎政府部门的工作,年薪5000法郎。
这点薪水在巴黎也就是够用,别想有什么社交活动,天天上班下班,下班回家老老实实待着,年薪的一半要寄给卡罗琳。
这点钱想要还债是不可能的,一年顶多省下2000法郎,10年也就只有2万法郎而已,要干40年才能还完银行的抵押贷款——这还没算上利息呢!不过他还可以升职加薪,要是做到司局长,一年能有1万5千法郎的年薪,政府还会配备住房、马车、仆人,1万5千法郎几乎能全都节省下来,其他开支当然是用另外的灰色收入支出。
维塔丽去跟康曼维尔说了做公务员的好处。他年纪也不算大,刚32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脑子又不笨,就是有点贪心,这种人倒还真是适合在政府部门工作,能很快适应,还能很快爬上去。
她自觉这棒子打了,甜枣也给了,康曼维尔只要脑子没有坏掉,都能衡量出来做公务员还是很有前途的。
康曼维尔夫人不愿意跟去巴黎,自家房子又卖了还债,于是福楼拜便让她和孩子们住到庄园。又跟她说了要收养维塔丽的事情,康曼维尔夫人没什么意见,倒觉得早该提出收养。
说起来这只是福楼拜自己的事情,但也还是告知了哥哥大福楼拜,大福楼拜也对弟弟的女学生印象很好,觉着她聪明能干。
“母亲过世那时,我以为你就是想收养她的,不然怎么会让她处理母亲的葬礼。”兄弟俩在大福楼拜的书房里,总算了结了一桩大事,兄弟俩坐下来小酌几杯。
福楼拜这么些年深入简出,很少出门,俩兄弟一年只见几次面。哥哥深知弟弟的疾病,父亲在世时认为小儿子的疾病是耻辱,连详细的诊断都不愿意做出。
“我是这么想的,但也要看看她的性格。”
大福楼拜了然的点头,收养是一件大事,关系到将来的遗产,当然不能轻易决定。想想又觉得伤感,既然考虑到收养,那就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做准备了。福楼拜21、2岁就得了梅毒,能存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少有。他也很喜欢维塔丽,毕竟年轻漂亮又足够能干,能把庄园打理的井井有条,照顾好老师,亲生女儿都未必能做到这么好呢。
维塔丽收到马赛来信,说计划已经顺利进行,办事的人为了保险起见,两个方法都用了,先是在兰波上尉常去的赌场装成外省乡巴佬暴发户,玩熟了,又带妓-女装扮成情妇去赌场玩,不出意外的话,再用一周时间就可以收网。
她没有回信。
等到办完了康曼维尔家的事情,算着日期差不多了,已经到了5月中旬,便收拾行李,准备前往第戎。
路易又寄了好几封信,絮絮叨叨说他的生活和学习。他没有在公立中学上学,而是就读于一家昂贵的私立中学,两年或三年后想去巴黎上大学。维塔丽意思意思给他回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