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川扣着轮椅扶手的十指轻抖几下,松开,他若无其事地阖起眼眸不再言语,一张脸冷得吓人。
陈子轻后面没有再大意,他带了个双腿残疾的人出来,是要比别人更小心点的。
买瓜子的时候,陈子轻在西瓜子,南瓜子,葵花籽之间拿不定主意。一波接一波买瓜子的人走了,他才说:“一样来一斤。”
摊贩说:“一斤能干啥,塞牙缝都不够。”
陈子轻露出糯米似的牙齿:“我的牙缝没有那么宽。”
摊贩:“……”
陈子轻把大袋小袋挂在轮
椅推手上面,他去买了一点印着“新年快乐”字体的小红包,想着可能走亲戚要给小孩压岁钱。至于年货,别人普遍买什么,他就买什么。
瓜子,花生糖之类,品种比较多,量比较少。他还买了几袋辣条,口水都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忽然察觉一双眼睛看过来,陈子轻瞟了眼。
是个少年,瘦瘦的,黑黑的。他和几个同伴在一起,手上拿着个木头制作的果盘。
他看的是轮椅上的梁津川。
陈子轻第一反应是,那男孩就是梁津川以前救过的人。
果不其然,少年撇开同伴们过来,自来熟地向梁津川打招呼,他说他那时候太小了,太害怕了,只知道听爹妈的话,爹妈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还说他这几年想去下庙村,可爹妈不准,他就没有去。
少年边说,边直勾勾地望着梁津川。
半年下来,梁津川的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灰败的死气,他衣着整洁,气色健康,黑发长到肩头,脸白眼深邃。
残疾那年梁津川十岁出头,如今他就要成年了,他的五官越发俊俏好看,在人群里属于一眼就能看见的出挑程度。
他的长相气质会让人忽略他坐的轮椅,直到走近发现他两条空荡荡的小腿,心头落下强烈的惋惜。
而后想尽方法和他接触,最终只想远离,不敢再有一点亲近的心思。
少年刚试图接触,还没了解他优秀皮囊下的真正脾性,阴郁乖张,又暴戾的脾性。
“你怎么不说话?”少年说得嘴巴干了,他伸手去拉梁津川的棉衣。
梁津川按着轮椅向后一滑。他厌恶别人的靠近和触碰,这点不曾变动过半分。
“还不走?”梁津川扫向身旁的人,他的热闹他的笑话很好看吗。
陈子轻凑到他耳边:“我以为你们要聊天。”
“聊什么。”梁津川冷若冰霜,“不相干的人。”
“好吧好吧。”陈子轻把梁津川脑后的毛线帽拉了拉,“我们去买鞭炮。”
他推着梁津川离开。
那少年追了上来,同伴不解地叫住少年。
陈子轻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告诉轮椅上的小叔子:“你长得太帅了,把人迷住了,他想赎罪。”
梁津川哧笑:“赎罪的人有你一个,就够我厌烦的。”
陈子轻立马就不吭声了。
一婶在一个摊位前挑鞭炮,她的头跟脸包着块格子围巾,手拎着一串鞭炮,唾沫星子横飞地讨价还价。
摊贩不肯,一婶跟他掰扯起来了。
周围有一少人,梁云站得很靠后,她垂着头假装吵嘴的那个不是她妈,旁边冷不防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哇,小云,你妈好厉害啊。”
“好厉害什么,”梁云以为李南星是说的反话,扭头却瞧见他眼里的认真,她不敢置信地说,“你不觉得丢人?”
“不会啊。”陈子轻说两手搭在轮椅推手上面,“太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和评价,过得会不开心。”
梁云看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整个村里,就你最在意他人的看法。
陈子轻眼瞅着一婶一时半会吵不完,他东张西望:“小云,鞭炮你让你妈妈帮我买一下,和你家一样的就可以,我带津川去那边买衣服,待会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