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脸部肌肉没往上走,上次见儿媳还是结婚那会儿,这次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让她儿子见了,就该心疼上了。
这望家小子是来找她儿子讨债的。
重症病房外面看不到里面,张母忧心儿子的伤,只能信任医生。
肇事方的家属过来时,张父张母都在医院,他们没让儿媳面对,把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赶到住院部楼下。
都不需要张父开口,张母一个人顶一个团,她气场很强:“带的鸡谁吃啊,我儿子人都没醒!”
“什么这个费那个费,你们报出来几个意思,说得就跟我们多稀罕一样。”
张母瞪着双熬出血丝的眼睛:“我们不指着讹你们盖楼房,医院发||票都有,明明白白,你们问我们怎么想的?这还用得着问吗,我们就想你们孙子该负什么责就负什么责,别指望我们能替他说话。”
她叉腰哈哈笑,神经都有点不正常:“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咋好意思来求的,还什么谅解书调解书,找个哪个文化人指的神仙路,想让我们签字?我呸!”
那对老人跪在了地上。
张父没去拉人,张母也没有,他们实在做不到那个程度。
“仗着岁数大就了不起啊,是我们欺负你们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孙子把我们儿子撞成那样子,想我们不计较,可以啊,你们孙子也被撞成那样就行了。”
张母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爹妈生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谁家的孩子容易啊。”
两个老人开始磕头,嘴里都是些道歉的话。
张母眼神狠厉:“喝了酒开车,撞了人逃跑,还没有那个驾驶证,我的乖乖,你们的好孙子上的狗屁大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不是咱国家的法律办不到,我们巴不得你们的宝贝孙子把牢底坐穿,那种人出来也是祸害社会。”
老太太听不得这种类似诅咒孙子的恶毒话,直接就晕了。
张母跟周围看热闹的说:“你们都看到了啊,我可没动一下手,是她自己晕的,跟我没关系,别想赖上我。”
“我可怜的儿子,在重症病房躺两天了都还没醒!”
张母拍大腿哭喊:“他还不到三十岁,下班回家走得好好的让人给撞了,不是闯红灯,是在路边,在路边啊!我们上哪儿说理去哦——”
张父拉了拉她的胳膊:“行了,走吧。”
张母满脸都是泪:“行什么行,你以为我愿意让人看笑话?嫌我给你丢人了是吗,我不喊出来心里憋得难受!”
张
父低声:“我怕你血压上去。”
张母趴在他肩头抽泣:“这时候我哪还管什么血压不血压的,儿子要是……那我也就不活了。”
张父揽着她拍了拍:“大师不是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吗。”
“大师他,”张母顿了顿,“大师说的也不一定都准,去年算到小遥跟咱慕生的八字多合多称,你看今年这不就让慕生倒了霉。我这会儿都不知道人是故意撞的,还是有什么名堂。”
张父:“别胡思乱想,这就是意外。”
张母想说什么,医护人员在老头的叫喊中匆匆赶来把晕倒的老太送去医治,老头尽力跟在后面,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干枯的手上还拎着从老家带来的两只鸡。
大家都是农民,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分,靠种田种地把孩子养大送出去的,都难,但这回是他们没教育好孙子,让他害了人,他们就该受着。
张父带着妻子找地方坐。
张母不想坐,她要去重症病房外待着,边走边拿卫生纸擤鼻涕:“老张,你爸那坟不是都让咱家顺风顺水了吗,怎么慕生会摊上这样的大祸?”
张父的角度跟她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爸坟前种的两棵树,慕生在送到医院的路上就走了?”
张母让老伴这话给惊出一身冷汗,一路上都没有再张嘴。
直到上了楼,看到儿媳在走廊上跟一个男的说话,张母才缓过劲来:“那是谁?”
张父说:“你想知道就去问问小遥。”
张母脸色不好:“我不问,我对他是有怨气的,要不是他,慕生怎么会躺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