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肃整,木制屏风隔开了浴桶和竹榻,榻旁三个榧木架上堆满了书籍,红木书案上积压着些账簿,有几本折在镇纸之下,似乎亟待整理。
没有妆台,帨架上也没有搭着任何衣物,怜光放好了水,却见公主在人家卧室之中四处巡看,神情严肃得像捕快办案。
梨花矮柜大概是用来存放衣物的,李意如心虚地回首望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布帘,咬着牙轻轻打开了柜门。
里边折放些许衣物用具,皆为男子所有。
她失望地要掩住柜门,却见夕阳暖光一闪而过,最下边一块绸布锃然发亮。
谢方行的衣物大部分都是素青或素白,这块鲜艳的绸布尤显与众不同,她伸手去触它,原是有什么东西包裹在里头。
她打开绸布,见到了一个完全于意料之外的东西。
“玉兔朝元砚…?”
宣宁从萧且随那儿摸来得赝品,送给楚郢后又被转赠给江照,如今却出现在了谢方行的柜子里。
李意如和宣宁两两怔忪,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ps谢没有姬妾,李遂也不是他儿子,一切都是阿意的猜测!
驯服
且不论谢方行人品如何,只说以阿兄对他的重视,莫说一方宜兴澄泥砚,就算孤世宝珠,只要他开口,阿兄也会想法子去寻的,谢方行无半分理由要去遣人往江照的息所偷这方砚台啊。
它究竟有什么奥妙之处?李意如将砚台颠来倒去地看,心中思绪万千。
前世他为楚郢代笔,或许楚郢也将此砚转送给了他,莫非这砚台用着这样顺意,谢方行不惜偷盗,也要将它收入囊中?
她轻抚砚池,上边一丝痕迹也无,不像是使用过的模样。
“他好恶劣!”宣宁咋舌,低声吐槽着,“看着这样恬淡寡欲,私下里竟然偷拿人家的东西。我瞧着江照挺喜爱它的,不如咱们把它带回去,好教它物归原主。”
李意如好笑地横了一眼,又将那砚台包裹好塞回柜中,悄声说道,“若这砚台并非江照丢失的那一方呢?或许是西市哪家商铺里头摆上一整排澄泥砚赝品,二两一方,他们恰巧买到同一家罢了。堂堂魏公主,也学人偷东西?”
宣宁气恼道,“你!江照丢了一个,这里便冒出一个,我可不信能有这样的巧合,什么偷东西!你不一样乱翻人家的柜子,咱们半斤八两,总之我见不得他那副冷峭造作的模样,你便自己去应付吧,本宫不奉陪了!”
不过打趣一句,她便气咻咻地发起怒来,李意如嗤笑一声没回话,过会儿再喊“她”几次,“她”又不理人了。
此时离李遂出生已不足两年,满打满算他的父母也应已定下了亲事。谢方行这里未金屋藏娇,或许李遂并不是他的孩子。
庭中的茶树尚开着几朵白花,丝丝薄雨敲在花间,李意如的思绪突然飘回前世某一天。
那日好似也是愁云轻雨,她与楚郢往九华山祈愿,撑伞于林间听风,乌金西坠,薄雾朦胧,楚郢折下一只白茶花插在她的鬓间,并作了一首诗赞她。
若说她为何记得这一幕,那自然是那首诗做得太好的缘故,李意如瞥一眼对面正认真进食的人,嘴角轻压,问道,“‘林深自无暑,苔径复萦纡,茶花晴带粉,蒲叶晓凝珠’(1)。这首诗也是先生所作?”
谢方行神色未变,甚至连筷箸也没停下,抬眸望过来,还一面去夹鹅炙,他语气轻嘲,“殿下记性真好。”
这首诗后头还有两句她未念出,曰“与尔城闉隔,兹欢息不殊”,当时她有些不明白,她已嫁给楚郢,朝夕相见,何来的‘隔城闉’?可她顾及着楚郢的面子,只当是他昔日所作,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