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没有看出端倪,只道他的风寒来得凶险,伤及了肺腑,药石难医。
几个半大孩子怏怏不乐地离去了,过了几日,长安城又传闻,官家新封了荆西次子为世子,日前已从鄯州动身了。
那年四月,杏花开得异常艳丽,她却没有兴致去蔚园观赏。
可蔚园的金帖一样如期而至,原来楚鄀给她备好了生辰贺礼,只是没等到四月初九,他就已病亡了。此番是他的弟弟楚郢请她一同赏花,顺便要将贺礼物归原主。
杏花团密,幽香馥郁,春风吹动了压在笔下的一张纸笺,飘飘然落在她的脚边。
她顺势拾起来。
梦境的荒诞实在难以置信,那纸笺一会儿是水蓝纹,下一刻又变作墨色,纸上所书的诗句,也在咏景和悼亡中不断切换。
她来不及讶异,时光就似乎有了实质,混乱的场景像生出了脚,快步在镜中流转。翩飞的落花、平静的蓝湖、绚烂的烟火,她梦见自己和楚郢每日书信传话,寻遍了长安每处景色,她对他生了情,与伙伴们都断了来往。
他甚至不愿听她喊陆业一句表哥。
她何至于如此愚蠢?宣宁生了气,这个为爱癫狂的女郎怎会是她?
她不想再继续了,可无形的阻力在迫使她沉睡,她脱离不了这荒诞的梦境,只好继续看下去。
可喜的是,没过几日,她果然神志清明了,照样和阿随还有业表哥他们一起打马球、吃鱼宴。
及笄那日,她执意向阿耶请旨要楚郢尚主,好在阿兄及时回来。
阿兄…他坐在木辇轮上…宣宁百思不得其解,她总觉得在她的记忆中,阿兄并无腿疾,怎他如此消瘦倾颓。
她和阿随躲在柜中听见了楚郢和他门客的密谋,原来他写给她的信件都是由他人代写的,他甚至和三哥有往来。
这下她该彻底对楚郢断了念想了吧。
接连几月,一连串儿阴谋阳谋迭出不穷,长平和楚郢竟有往来,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楚郢竟给萧且随和她下药,顺便挑拨幽州和阿兄的关系。
好在萧且随武艺惊人…
什么!宣宁瞪大了眼睛,萧且随在梦里简直比卫缺还厉害,抱着她从承江王府飞回公主府,一个守卫都没有惊动。
最奇特的是,她非但没有迁怒于长平,甚至还给她送去了珍贵的猧儿,误打误撞牵扯进一件案子。
最离谱的话本里也不敢这样写,萧且随不是幽州大节度使的亲子?!幽州怎么敢这样糊弄中朝?简直是无稽之谈。
冲天的火焰吞噬了北衙窑坑和葛园,她骑着白雪一样的马儿,忧心焦虑地寻人。
虽阿随不是魏人,可他是她最重要的伙伴,她不能让他遭了小人的毒手。
裴四手臂烫伤了,递给她一面镜子。
宣宁垂眼一瞧,那镜子显然是破损过的,虽已尽力修复,可破镜怎能重圆,她又怎会用这般难看的东西?
萧且随无缘无故拼了命去修这个破玩意儿做什么?
更离谱的事儿发生了,萧且随摇身一变,变作突厥王子来长安和她和亲,宣宁简直捧腹大笑。
轻舟掠过莲花深处,她竟一下扑进了他的怀中,昂首向他索取着,唇舌牵绊,碾转中他温柔地抿吮,而她压制不住紊乱的呼吸,心神俱荡,面色潮红,按在他胸口急急地喘息。
萧且随眼若点漆,温柔缀在他微红的面颊,明明暗暗的羊角灯,芬芳刺鼻的苏合香,她就这样靠着他,絮絮低语,直到月满中天。
怎会如此?!这简直…简直是有伤风化!礼乐崩坏!辱门败户!丧伦败行!
岂有此理!?
一大清早,他俩商议着出去玩,他提出极其无礼的请求,而她欲拒还迎地应了,他把她半压在波斯白毯,衣角重叠,来势凶猛,把她的发髻都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