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池站在她的侧后方,肩膀斜抵着墙壁,换下了戏服,妆也卸了,却没用帽子也没用口罩遮掩,而是将自己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眉眼漂亮,鼻梁挺立,与生俱来的攻击性暂时藏于散漫的唇角,但通宵拍戏的倦意没能躲过毫无生气的白炽灯,勉强和精神受损沾得上边。
可这又不是她造成的。
非要说的话,他全身上下和她有关系的只有……
赵慕予视线往下一滑,落在了江舟池那截修长冷白的脖颈上。
油性的签名要想洗干净,只有大力出奇迹,所以她昨天在上面留下的“滚”字一点儿没掉色,和新的一样,看起来很滑稽,也很不搭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然而江舟池似乎并不在意,遮也不遮,大大方方地露出来,仿佛得了一个新纹身。
尽管如此,赵慕予依然觉得解气。
她转过椅子,和江舟池面对面,仰起头看他,语带嘲讽道:“这不是你同意让签的吗,这么玩不起啊。行,你想要多少损失费。”
江舟池散漫依旧。
只有细看,才能在极淡的神色里捕捉到一丝晦暗。
眼前姑娘一副施舍的姿态,傲慢地抬着下巴,素净的脸上嫌弃也生动,令人想起曾经。
很久以前,她也这样嫌弃他,说的却是,江舟池,你到底还要抱多久。
江舟池喉结轻滚,在冷静瓦解之前,长腿一伸,抵着赵慕予的椅座,把她又转了回去。
赵慕予:“……?”
她不明所以。
下一瞬,一股清冽空淡的气味裹挟着空调冷气,山雾似的漫过来,从身后将她无形包围。
江舟池一只手越过她的身侧,从桌上的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纸,一边写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关于损失费金额的问题:“还没想好。”
低沉的声线犹如空气不经意拨动了大提琴琴弦,响在赵慕予的耳畔。
她搭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其实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偏偏江舟池又离她很近。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很淡很淡的洗剂味道,没了昨天别人的香水味。
赵慕予试图打破这个近乎拥抱的局面。
可身子刚动,头顶便压下一记闷哼,好像是她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肋骨。
赵慕予一听,想起刚才许可说他旧伤复发的事,这下不敢再乱动,却又不想表现出自己的不自在,于是僵直地挺着背,盯着电脑屏幕,不耐烦道:“没想好你写个什么玩意儿。”
簌簌写字声未停。
像雪一下一下拂在人的心上。
江舟池一脸安然,不见丁点旧伤复发该有的痛楚,受着赵慕予的不耐烦,慢慢悠悠地回她:“写个欠条。”
赵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