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明以胡扯来化解董彪罗猎的攻击,道:“彪哥,罗弟,你俩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就你挑的这三瓶酒,可都是绝版酒,喝完了这瓶,再也没有了下一瓶,你要是不多品尝两口,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这话要是从顾浩然的口中说出来,那董彪还真要认真地考虑一下。可是,这赵大明并不懂酒,那董彪怎么能相信赵大明的这通鬼扯呢?“正是因为它珍贵,它是绝版,才要跟弟兄们分享,你说对不?”
赵大明实在是找不出推脱的理由了,只得哀声叹气地陪着董彪一杯杯喝了起来。
好酒就是好酒,喝到了口中,那感觉确实是种享受,赵大明感受到了酒的香醇,压抑已久的酒瘾终于按耐不住,索性爆发开来,跟董彪对着拼起了酒。
可是把罗猎在一旁乐得不行。那俩拼起来了,便没人再顾及自己,而桌上仅剩下了个不爱说话也不爱敬酒的秦刚,罗猎自然是轻松应对。
赵大明的酒量虽然跟董彪称不上是半斤八两,但董彪想拼倒赵大明也是不易,至少,喝光了桌上的三瓶酒是绝对灌不倒赵大明的。
尤其是顾浩然跟曹滨说完了生意上的事情后,随便吃了两口便回去休息了,那曹滨随即加入到了喝酒的阵营中来,三瓶酒,更是没机会灌倒赵大明。
“不行,我还得找老顾大哥要酒去,他说了,想喝多少喝多少,我今天要是喝不倒他赵大明的话,我就不回金山了!”眼看着桌上的三瓶酒已然见了底,董彪撸起了袖管站起了身来。
曹滨却将他一把按了下来,道:“你是打算明天就滚蛋么?非得一顿喝个够?留点量吧,赶明天一块去见总堂主,还有的你喝的呢!”
曹滨一开口,那董彪登时就蔫了,乖乖的喝完了剩下的酒,这顿晚饭也就算是吃完了。
赵大明随即摆开了茶桌。
曹滨道:“你们兄弟二人先聊着,我跟阿彪说点事,待会就回来。”
董彪起身跟曹滨去了,而秦刚还在帮忙收拾餐桌,茶桌旁只剩下了赵大明罗猎二人。
“兄弟,你是怎么看出顾霆有问题的呢?我怎么就没有发觉到端倪呢?”赵大明一边抓着茶,一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莫不是你因为那顾霆来自于迈阿密才怀疑了他?”
罗猎摇了摇头,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微不足道。我当初对他有所怀疑,是因为在时间上的巧合。李西泸是三年前来到的纽约,而顾霆一家,同样是三年前来到的纽约,而且,他们来纽约的时间还是同一个月。这或许是个偶然的巧合,但我听说过一句话,任何偶然当中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必然。”
赵大明道:“这一点我也曾想过,可是,那顾霆的父亲毕竟是顾先生的本家,而且,他们和李西泸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罗猎道:“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李西泸篡改了他的经历,来纽约之前的近三十年里,李西泸一直生活在迈阿密,而且,他回到迈阿密并不是投靠某个帮派,而是回归到他自己的帮派。”
赵大明长叹一声,道:“教训啊!”
罗猎接道:“单从来纽约的时间巧合上并不能证明什么,事实上,我一开始对这一点也没有足够的重视,但是,他在船上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弄巧成拙了。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赌博高手,却不敢在我面前露上一手,尤其是当他被游轮赌场的领班所激将的时候,居然出奇的冷静,不单不接招,而且就此便再也没踏进赌场半步。虽然他的解释是他喜欢的只是挑战,而不是钱的输赢,但我见到过的赌场高手,却从来没一个能像他那样,说不进赌场便连想一下都没有过,这绝对不符合逻辑。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对他有所怀疑。”
赵大明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天我领他来见你的时候,他的表现有些亢奋,急于表现自己。”
罗猎道:“没错,尤其是我一开始拒绝他的时候,他在极力表现着自己的胸有成竹舍我其谁,可是,那些个情绪,却掩盖不了他当时的失落,而后来,在我点头同意带他一同前往迈阿密的时候,他极力表现出了一种淡定下的喜悦,可是,他实际的心情确是如释重负。为什么会有如释重负的心情呢?唯一的解释是他完成了他所背负的任务的第一步。”
赵大明叹道:“看来,这读心术还真是厉害啊!等我有了时间,一定要跟你好好学学这读心术。”
罗猎自谦道:“我不行,我那都是事后诸葛亮,要不是他在船上玩过了,我也不可能反推出这些疑点来。”
赵大明待水烧开,冲出了第一泡茶,先为罗猎斟满了,再为自己斟上,同时道:“换做了我,就算被提醒了,也反推不出这些疑点。”
罗猎道:“大明哥谦虚了,要是换做了你,就不会像我那样,傻不愣登地非得见到了李西泸才肯罢休。现在想来,也确实有些后怕呢,要是当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忍一忍,等跟滨哥彪哥联系上再做决定的话,就不会落到最后被好几百人包围的境地了。”
赵大明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小口,道:“不管怎么说,大明哥都得好好谢谢你。哦,对了,那顾霆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罗猎道:“被我给放了。”
赵大明惊道:“放了?为啥要放了他?我还想找他父亲算账呢!”
罗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放了他,反正当时我是不忍心对他下手,而且,也不忍心看到滨哥彪哥对他下手。”
赵大明想了想,道:“既然你放了他,那我也没必要再去找他父亲算账了,或许他父亲并不知情,就算他父亲参与了这件事,但李西泸已经死了,他的帮派也终结了,这件事也就应该划上句号了。”
总堂主欧志明已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
自打同治八年来到美利坚合众国,欧老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四十年。这四十年间,欧老从来没有回去过,不是他不热爱生他养他的那片热土,而是他对大清朝实在是失望透顶。他不敢回去,他生怕再见到大清朝的腐败以及同胞们的愚昧的时候,他会因为受不了而发狂。
这或许可以被诟病为逃避现实,事实上,这四十年间,欧老本人也常常会有如此的自责,责备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临这血淋淋的现实。戊戌年间,欧老着实兴奋了一把,算起来,康梁二人还应是他的学生,只可惜,戊戌之变轰烈而生却戛然而止,故土重新陷入了死气沉沉毫无光亮的黑夜之中。
这之后,孙先生和他的组织崭露头角,成为大清朝的眼中钉肉中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让欧老既兴奋又担忧,他早已经看透了满清的腐败无能,认定不破不立的道理,然而,祖国如此羸弱且饱受西洋欺凌,再也经不起战争和动荡的摧残,而孙先生及其组织的激进,又不可避免了他的那种担忧。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欧老权衡再三,又跟孙先生多次促膝长谈,终于理解了孙先生的理念,并坚定不移地站到了孙先生这一边。近十年来,他在物质及精神两个层面上给予了孙先生及其组织莫大的帮助,不敢说是毁家纾难,却也是倾囊倒箧。
回到纽约的第二天,曹滨便带着董彪罗猎二人登门探望欧老来了。
欧老住在曼哈顿下城的海边上,宅院不大,却是按照老祖宗的设计建造,只是一个进出的四合院,坐北朝南的正堂为三间青瓦红砖红木立柱的麒麟屋脊高阔平房,东西两侧厢房各有四间,正门两旁分别是柴灶间。十字形的两条青砖铺成的小路将院井隔成了四块区域,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
欧老事先并不知道曹滨要来,正在堂屋前的檐亭下跟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在下着围棋,但见曹滨领着董彪罗猎走进了院中,欧老也只是抬头随意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棋盘。曹滨也不吭声,便默默地站在欧老的身后,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棋局。
和欧老对弈的那位中年人看样子跟曹滨非常熟络,只是彼此对了下眼神,随意点了下头,便埋下头来,对着棋盘苦思冥想。
大大咧咧惯了的董彪此刻也跟个小媳妇似的,将大包小包放在了一旁,垂手肃立在曹滨身旁。好久没接触过农家气息的罗猎被那四块菜园子所吸引,但见欧老面前的棋盘上子数不多,想必棋局漫长,干脆溜达到了菜园子中,这儿嗅一嗅,那儿摸一摸。最后干脆摘了根黄瓜,也不洗净,在裤子屁股处蹭了蹭,便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