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猎打断了那弟兄,道:“这些都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好你们各自的落脚点,养精蓄锐,随时等待召唤。”
那几名弟兄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咬牙离开了。
待到了夜晚,罗猎安顿好了小顾霆,果然犹如小顾霆所说,罗猎从‘密道’进入到了唐人街中。其实,所谓的密道,不过就是绕开那些个关卡而已,只是,过程中少不了的要翻墙进院。好在唐人街中养狗的人家极少,而人们因为戒严,睡得也都特别早,罗猎一通折腾,倒也没引发出什么动静来。
茶馆的后门虚掩着,罗猎闪身而入,茶馆中黑灯瞎火,罗猎凭借着记忆,摸索到了楼梯,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来到了最南头的那间雅间。雅间的房门同样虚掩着,罗猎推门而入,便看到了坐在一盆炭火旁的老孙头。
炭火的边缘上,散落着几颗带壳花生,老孙头用火钳将那些个已经烤熟了的花生一一夹出,然后从身旁的袋子中再抓了一把,转着圈撒到了火盆的边上。“吃花生不?”老孙头看都不看罗猎一眼,只是随口招呼了一声,继续剥着他的花生。
罗猎坐到了老孙头的身旁,接过了老孙头递过来的一把烤熟了的花生,道:“相比花生,小猎子更想吃酱驴肉。”
老孙头叹息了一声,道:“那头犟驴可是吃了大亏了,一条左腿差点没能保住。”
差点没能保住的意思就是说虽然很悬,但终究还是保住了。
听了老孙头的这话,罗猎露出了笑来,剥了颗花生,将两粒花生米扔进了口中。“孙爷爷,我今晚能见到彪哥吗?”
老孙头拎起了一只茶壶,对着嘴喝了两口茶,道:“能,当然能,只是这会子洋警察们还睁着眼,不太方便,等再晚些,让大伟带你去就是了。”
老孙头说的大伟便是那跑堂伙计,名叫孙大伟,乃是老孙头的侄孙,名字中虽然有个大字,却不是安良堂的堂口弟兄。不过,依照着老孙头和曹滨董彪的这层关系,那孙大伟虽然没入堂口,却也比堂口弟兄更为可靠。
陪着老孙头吃了几把花生,喝了两杯水,那孙大伟也摸上了楼来,进到了南头的这间雅间。见到了罗猎后,笑道:“你小子来的挺早的啊!”
罗猎回道:“大伟哥,中午我过来的时候,又必要那么谨慎吗?你说,万一我要是没听懂,岂不是要闹误会?”
孙大伟笑道:“那是你彪哥的特别交代。”
老孙头跟道:“堂口出了叛徒了,小彪子说,是那个叫连,连什么玩意的来着?”
孙大伟跟道:“连甲川。”
老孙头道:“对,是叫连甲川来着,小彪子说,保不齐咱们唐人街中还有被洋人收买了的贱货,所以让咱们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点。”
孙大伟呵呵笑道:“说酱驴肉的主意,可是你彪哥的指示啊,他说你小子只要听到了犟驴二字,就一定知道说的便是他。”
罗猎噗嗤一声没能憋住笑,笑过之后,道:“看来,彪哥虽然受了伤,但依旧是风格不变啊!”
老孙头幽幽叹了一声,道:“这二十多年来,他跟小滨子可是栽的最惨的一次了,也难得他还能笑得出来。对了,小猎子啊,小滨子那边怎么样了?”
罗猎道:“还好,被抓进警察局了,估计再过几天就会被转到看守所,到时候,我就能想办法见到他。”
老孙头又是一声长叹,道:“这些个该死的洋人,真是丧心病狂,骑在咱们华人的头上作威作福还不够,还非要把咱们赶尽杀绝么?”
罗猎苦笑道:“孙爷爷,别动那么大的肝火,这儿毕竟是人家洋人的国家,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讨生活,就得做得到能忍的忍,不能忍的也得忍。”
孙大伟抢道:“这话在理啊,可是,咱们在自己的大清朝就得让着洋人,来到了人家洋人的地盘上更得忍着洋人,你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咱们中华人啥时候也能扬眉吐气一把,让洋人也得忍着咱们呢?”
老孙头叹道:“我是看不到那一天喽,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能不能看得到。”
罗猎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我们这些小辈看不到,那我们后面还有更小的小辈,迟早有一天,一定能熬到让洋人看咱们华人的脸色。”
孙大伟哀叹道:“说那话太远了,咱还是说说眼下吧,唐人街原来有滨哥彪哥罩着,咱们这些华人还算是能活得像个人样,可现在他们不在了,安良堂也倒了,今后咱们被洋人欺负了,还能找谁为咱们出头啊?”
罗猎道:“你放心,大伟哥,安良堂不会倒,滨哥彪哥依旧在,我罗猎不单要救出滨哥,还要手刃了那几个洋人王八蛋。”
孙大伟苦笑两声,道:“救?怎么救?连彪哥都想不出该怎么扳倒那些洋人,等在法庭上坐实了暴乱的罪名,那彪哥也只能是离开金山啊!”
老孙头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哥俩就不要争辩了,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大伟啊,你就带着小猎子去看看那头犟驴去吧。”
穿街走巷,孙大伟带着罗猎避开了街上的值班警察的岗哨,来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后门,两扇破旧的门板上挂着一只生满了铁锈的锁,罗猎还以为孙大伟带了钥匙,却没想到,他却是直接推开了那两扇门板。
进到了院子中,孙大伟再翻过了一堵院墙,来到了另一个几乎像是废墟一般的院落。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以那洋人的智商,怎么也想不到董彪居然藏在了案发地点。
“这儿不是春嫂的家么?彪哥不就是在这儿闷杀的那个杀手么?”罗猎悄声问了两句,却不等孙大伟有所回应,接着叹道:“彪哥还是有那么两把刷子哩!”
院落中的正屋被炸榻了一个角,另一侧的卧房却是安然无恙,董彪便躺在了那间卧房中的一张大床上,床边安放着一张躺椅,躺椅上躺着了一个中年男人。
“吕尧哥?你在啊!”罗猎进到了屋中,先跟吕尧打了声招呼。
吕尧坐起身来,指了指董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刚睡着,让他多睡会,咱们出去说话。”
床上躺着的董彪却咳了一声,道:“老吕,你安的是什么心?不是说好了等着罗猎那小子的吗?”
罗猎赶紧来到了床边,将董彪搀扶起来,靠在了床头上。“彪哥,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