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材料,顾征也摆出一副安心备考的模样。
厂里的宿舍他是彻底不住了,在宿舍准备考试会有人说闲话,他回了家,才看了一天书,就和王书梅说房间光线太暗了,看书久了眼睛不好。
儿子是第一位的,儿子的话就是圣旨,王书梅立刻倒腾着,要把她现在住的那间让给顾征住,她和顾国前住小房间。
“你闹腾什么?”顾国前脸色很不好看,“他备考几天,就这几天我还要换地方?”
顾征退亲这事他就不高兴,结果他光在婚事上折腾还不够,又开始折腾着要高考了。
他提早办退休是为了谁?
当初把工作给顾征是顾国前心甘情愿,可看到顾征这么不珍惜,他心里难免会有意见。
到手90块和现在砍半的收入到底是不一样的,顾国前嘴上不在意,他也不管钱,可到手的钱少了,他腰杆子就是不如过去挺得直。
可惜这家里一共三口人,王书梅和顾征是一伙的,他顾国前的意见并不重要。
更让顾国前无语的是,自这天之后,王书梅变着法地给顾征改善伙食,买鱼买肉,时兴的水果不管多贵都要给顾征尝一尝,顾国前那天才拿了个苹果,就被王书梅指挥着放下:“这是给儿子的。”
顾国前:“……”
他第二次想,早知道顾征这么不把他的工作当回事,他倒不如给了林叙。
当然,顾国前只是想想而已,他工作如果不给王书梅的话,王书梅必然不肯留下照顾他了,孤零零的老头日子没那么好过,就算他能重找一个,那人也是冲着他的钱来的,没可能踏踏实实地照顾他。
两人刚结婚那会儿,他是干活的主力,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全家,现在不一样了,他多少要开始看王书梅和顾征的脸色。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顾征以处理退亲为借口,干活比平时懈怠了不少,车辆厂这么干的不止他一个,其他工人也有找理由回去复习的。
可某一天,厂里的人事主任忽然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小顾啊,和你知会个事,你的报考申请厂里没有通过,你不能去参加考试了。”
顾征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可能?我看了今年的政策文件,说是放宽限制,择优录取。”
人事主任示意他坐下来:“这是厂里领导班子的意见,限制虽然放宽了,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报考的。”
“我哪里不符合规定?”
“你之前受过一次处分,你对男女关系的处理也给厂里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还有,你最近的工作态度非常不端正,已经有人反馈到我这里来了。”人事主任表情严肃,“我再说一次,顾征,这是厂领导的共同决定,不容你反驳。”
“我不服,厂里哪条规定说被处分了不能参加高考?”
“顾征同志!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你现在在车辆厂这个集体里,厂领导的意见和指示,你必须遵守。”
顾征拿起申请书,意见那一栏写了“不同意该同志报考1977年高考”,落款有陶红军,有齐志诚,还有郑平方,厂里几位主要领导都签了名。
人事主任发了通火,见顾征这会儿愿意听他说话了,声音不由和缓了下来:“你是很优秀的同志,但厂领导在做出决定前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会平白无故阻拦一位同志。”
“你积极追求进步,向组织靠拢,工作也认真,这些我们都能看见,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好好表现,扭转大家对你的印象,到明年,你一定可以走进高考考场。”
人事主任说了什么,顾征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觉得大脑隆隆作响,心里想的全是自己参加不了高考这事。
为什么厂领导会不同意?他们被潘主任收买了?
还是有人到领导面前告了他的刁状?
顾征实在是想不通。
他自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人事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人呐,干什么事都不能往枪口上撞。”
高考确定恢复之后,一个个自认有才华的男女都去报名了,这报名就报名,就有那脑子不清楚的觉得自己能考名校,把另一半给抛弃了。
宁安市这两天就发生了一桩恶性事件,是一个回乡知青备考期间认识了一位家境、才学都出色的女青年,他就闹着和另一半分手,被他对象提着刀堵住了门。
他分手也就罢了,嘴上非要说些污言秽语,把他那对象说得什么都不是,结果他对象疯了似的把他一条胳膊砍了下来。
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坏,陶红军给顾征的申请签字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一对比,顾征和对方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能给他签字吗?
他的路线本身就错了,要是有了大学学历,对社会的祸害只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