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午夜梦回,侯盛元也会被噩梦惊醒,梦到那一年师母和师兄没有路过他蜷缩的墙角,他就在雪地里缩着,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发不出声音喊他们。
侯盛元养秦追,就是孤儿养孤儿,他对父母的记忆早也模糊,有时也怕自己养不好。
他暗叹一声,将衣物盖在秦追身上,和德姬说好轮流瞌睡,确保孩子们和行李的安全。
在侯盛元独自带秦追北上时,他就这样一个人守着。
侯盛元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孩子可生了,入室弟子算儿子,死后全靠这小的摔盆守孝,他有时都佩服卫盛炎,师兄的入室弟子一收就是三个,三个呢,他怎么养得过来?
等到申城,家长们疲惫不堪,小孩倒是还有活力,能手牵手去买路边的海棠糕吃。
卫盛炎来接车:“东西给我。”
侯盛元将包交给他,搓了搓脸,招来两辆黄包车,带着他们回到榆钱街17号,这就是他们的家,曲思江的院子就在7号。
卫盛炎道:“子来的事处理好了,两广闵福等地盛行结契兄弟,子来形貌伟正,是武生里头一号的大丈夫,就有人动了歪心思,子来直言拒绝,再避避风头,不求那人砸钱捧场,等事儿过去就好。”
侯盛元垂眸道:“嗯,劳你费心。”
卫盛炎回道:“你我之间不必计较这些,待会儿和我说说师傅的事吧。”
秦追坐在后边的黄包车上,和德姬、知惠一辆车,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德姬。
“18号的院子我也买下来了,院中移了棵枣树镇宅,促财运保健康,卫生也请人日日打
()扫,被褥枕头我都提前备了,直接进去住就行,还有一处铺面在隔壁槐乐街上,明日我带你们去办户籍,把屋子铺子过给你们。”
他抬手止住德姬的话:“客气的话不要和我说,我不是白给您送产业,您得打个欠条给我,赚了钱还我三百两,但先不要给我钱,不然哪来做生意的本钱呢?”
这是德姬能接受的帮助,她应了。
秦追家也雇了仆妇做洒扫洗衣的工作,是卫盛炎家的全妈、窦妈介绍的人,叫芍姐,闵福省那边来的自梳女,今年三十七岁,做事十分麻利,17号的卫生全靠她打理,18号原先没人住,她一周去扫一次就行。
也多亏了芍姐,家里有热水,秦追洗了个热水澡,才穿好衣服,就听到毛毛和砣砣在挠门,他当即连头发都顾不得梳,散着一头湿发,开门去看自己的狗。
“出门这么久,你们还惦记我呢。”
秦追弯腰抱起两只狗,乐呵呵的,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享齐狗之福。
芍姐看到秦追耳垂上多的两根小银针,低呼一声,因知道主人家唱戏,倒不意外秦追打耳洞,只是过来嘱咐说伤口不能沾水,要拿茶水给他擦。
秦追道:“我有药,您帮我抹抹吧。”
芍姐本就喜欢小孩,只是不想要丈夫,因而绝了生育念头,对这个漂亮又温和的小主家,她确实很有好感的,便将秦追耳上银针取下,用沾了药酒的湿布擦了,换了小巧耳环上去。
她叮嘱着:“耳洞不戴东西就会长合,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孩,伤口好得飞快,往后还要时不时戴点东西。”
秦追对她笑:“谢谢芍姐。”
待柳如珑和金子来唱戏归来,家里又是一番热闹不提,秦追歇了口气。
只是到了夜晚,菲尼克斯看着秦追的耳环,蓝蓝眼眸映着那点银光:“你不戴原来那个了?”
“怎么你也问这个?”秦追摸摸自己的耳垂,罗恩和露娜也关注他的耳洞,但不会注意他换耳饰这种小事,毕竟新换的款式也素到不起眼,只有格里沙白日看见了,问他为什么不戴金灿灿的耳饰。
秦追当时回道:“太重了。”
面对菲尼克斯的疑问,秦追回道:“就是养耳洞的小玩意,养好以后我就不整天戴了。”
菲尼克斯小小一个孩子,闻言居然遗憾地叹道:“要是我妈妈看到了,肯定会把她的钻石耳坠给你,她一直问我你长什么模样,我说你比威廉叔叔的女儿还漂亮,她一直在幻想着若有朝一日你们见了面,她要怎么打扮你。”
秦追立刻庆幸他和克莱尔女士隔着太平洋,不然他肯定要让克莱尔女士失望了,毕竟三次元人类如何能和幻想中的美人比?
他客气道:“你堂妹长得和洋娃娃似的,拿我一个大老爷们和人家比,太埋汰你妹了吧?”
菲尼克斯站在全身镜前将领结打好,悠悠道:“寅寅,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了哦。”
这荷兰仔的调调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