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远去,舱门幽响交替而来。温映蓝抬起脸庞,反丰抓着门把,慢慢站立,脱掉衣物和鞋子,光裸裸,躺入床被里。雨水的气味全给带进被窝了,她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这地方一点儿也不冷,天天像艳夏,偶来一场午后骤雨,水气也如同吸饱阳光,暖腻腻。当地人很少撑伞,他们享受烈日和暴雨,在港口闹区买卖各式各样热带水果,霸王梨做的冰淇淋,尝起来甜滋滋地,淋了莱姆汁的鲜木瓜,味道绝妙,她喜欢喝石榴汁,石榴是世上最古老的水果之一,据说神话里一个仙女吃了地府石榴,一年中有部分时间非得待在冥国,石榴知道这事,自责害了仙女,悲痛到心脏爆裂。
这石榴真是多情的水果……心很大吗——她想起景霞跃说的话,双手压贴胸口,怦怦、怦怦的狂乱心跳仍没平定。有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像石榴那样爆裂?可她不因悲痛,而因兴奋。
舔舔唇,浓烈、复杂的气味还在。他的吻,有石榴汁的气味。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在他吻她、扯掉她颈后的此基尼系带时,安之若素地沉溺其中。她怪这场动情激素的雨,怪他们穿着一样的t恤,一样的棉质料,一样被雨水洗刷得透明透彻。
所以,她也看见了、看透了,看透他起伏的胸肌、腹肌,隔着一层薄膜——比他晌午在海滩赤裸上身,更让人有堕落遐想。
不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她要去见荷庭!
温映蓝掀被跳下床,冲进盥洗间、衣物间,匆匆理好服仪,离开卧房,踏出起居间舱门外。
搭上bepass公务车,她就后悔了。
“抱歉,映蓝——”葛维铎坐在驾驶座,对着后车厢的美人儿说:“委屈你坐这面包车——”
“葛哥,何必这么说,”副驾驶座的悠哉男人,正是温映蓝想回避的景霞跃。
他说:“雨这么大,你若让女士坐那辆无篷吉普车,更是失礼。”
又是“女士”、又是“礼”!他还真敢讲!恍若甲板上的事没发生过,或早遭这场大雨统统冲进海里去。
“是啊,葛长官,霞跃说得没错……”后座乘客之一——松亚杰也附和。
温映蓝移回瞪着前座椅背的视线,对上松亚杰。他笑了笑,说:“况且,那辆吉普车有熄火的老毛病……”
温映蓝没告诉他,那个毛病已被景霞跃修好了。他真心地又道:“映蓝和我很感谢bepass提供搭乘。”
“这样啊……”葛维铎低喃,看了看后视镜。
“谢谢你,葛先生。”温映蓝微点一下头,眼眸往窗外流转,不经意瞥着后视镜里男人的脸——只有眼罩的部分,一小角而已——以为他看不到,她挪开眼,却见他脸庞往后偏侧,斜挑的唇角露在前座椅背挡不着的间隙中。
摆明故意教人看清他伟大的存在——这酸腐的胜利者心态!温映蓝别开脸,转头的动作太过,发缯甩在松亚杰脸上。松亚杰低呼一声,脸边浮现红痕,探出手要抓她不乖的发,还没抓着,前座伸来一只手,横搁在他与温映蓝之间。
“把头发绑起来。”男人大掌上有条发带。
温映蓝睫毛颤了颤,暧昧的光线,使她辨识不出男人大掌上的发带是什么颜色……不,再眨眨眼,她清楚那是一条岔尾红色发带,手巧一点可让它在发上绽放漂亮花朵——温映蓝猛然拿起发带。可恶的家伙偷她车上东西!
“你真周到,霞跃——”松亚杰抹着被甩痛的脸颊,一掌朝前拍拍景霞跃。
“谢了。”
景霞跃淡扯嘴角。“荷庭应该不喜欢女人披头散发像疯婆子……”
“你说谁疯婆子?”这一怒问破除她极欲回避的心防,美眸狠狠嗔睨他,纤指快速地将长发编成一条硬辫子。
景霞跃微笑,看着她发辫末端的红花斜开在她左胸前。“你很迷人。”他说了句,回身端坐。
温映蓝愣了许久,回神,瞅见重现后视镜边角的眼罩,随即垂眸,把视线调往窗外。
雨很大,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开始塞车了。一进入市集,车速明显慢下来。街景像一幅幅印象派画作,裱在窗框中。仔细听瞧,才能看出人影晃动、听出雨声中的叫卖。卖花少年戴着遮雨帽,手提竹篮,在龟行车阵中哼歌兜售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