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动怒,甚至说起这些来,还能够语重心长,一副规劝的态度。
原本郭蓓钰在贾肃停车时,就想好了托辞。
可在听到他在提及自己的身体时,无疑于揭开了她始终不曾愈合的伤疤。
眼泪早就没了。
她只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声音也出奇地冷静。
“是啊,我活不久了。”
这句话说完,纪衡的眉头微微皱下。
可是“不许乱说”“不要瞎讲”之类的话,他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样非但不会安慰到对方,只会显得更敷衍。
郭蓓钰靠坐向椅背,视线调向窗外,望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飞驰而过的车辆,自嘲地掀起唇角。
“我做了这样的事,你连一句都没有骂我,不正说明这一点吗?”
她慢慢调转视线看他,勾起一个浅淡的笑:“你知道我这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缝缝补补都未必救得回了。”
纪衡没说话,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郭蓓钰又是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都快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呢!管她温翎要和谁斗,我何必要掺这一脚呢?”
纪衡垂下眼眸,又习惯性抚了抚小指的环戒。
“阿衡,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傻啊?”
她是笑着问的。
纪衡许久才抬起头,又看向车镜中的人,慢慢摇了摇头:“你做的一切……或许只是想要证明,你还活着,你还有这个能力去争,去抢……这些不过就是证明生命尚且鲜活的手段。”
听到他的话,郭蓓钰一怔,接着双手掩住脸颊,哽咽声中带着笑,“你瞧,你让我怎么放得下你?不论我在想什么做什么,你总是能够将我的用意,用这么美好的语言表达出来……可是,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啊!我不过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别人都能拥有美好的人生,而我就要活得挣扎活得辛苦?!”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越是这样就越会显得更可怜。
纪衡再次沉默了。
她深呼吸,抬起头,同样看向车镜。
镜子里的男人仍是那么英俊,俊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就算郭蓓钰不是颜控,也生生让他拉高了自己的审美。
所以从小到大,她也确实谁都看不上。
否则,她的人生可能就不一样了吧。
“……我的这两颗肾……”她垂眸,轻笑:“你也觉得我很残忍吧?你也一直都瞧不起我吧?”
纪衡抿了抿唇,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想活下去,总是没错的。有生死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立场和权利对你妄加指责。”
“呵呵,你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你就直接说我残忍,说我不择手段就行了啊!我不会怪你的!”她微笑着,只是眼泪顺着眼角在流:“事实上,连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为了活着,我偷了别人的肾!一颗不够,我还一连偷了两颗……”
说着,她失笑,然后越笑越凶,笑得眼泪更多了。
“你们都在背后骂我杀人犯是不是?我都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再说,如果不是他们一家算计我,我又怎么会想要报复回去?要怪,就先怪他们好了!”
她在哭,纪衡始终一言不发。
“我公司都不要了,我给了他们!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贪婪吧,连女儿都能卖!比起我来,他们才最心狠!”
郭蓓钰像要说尽委屈,在车里发泄得哭着。
賈肃在外面抽烟对于里面也是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