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奇怪吗?就我母亲一转身的功夫,便有人轻易地带走了被层层奴仆围着的我,而且能准确地把勒索信寄到我家。而我的父亲呢,很痛快就主张给钱。”
“两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是我母亲全部嫁妆变卖后的钱。”
“你说你从那时落下了病根?”
“我被带走那十日……”纵然已经有了酒意,对痛苦的感知弱了许多,谢遥还是紧紧闭上了眼,“他们把我关在猪舍里,给我吃……给我吃……蘸了猪粪和泔水的馒头…。。”
池桃是真的被惊住,如此恶毒的对待一个年幼小童?
不过她马上觉得其中不对:“既然事后收钱就把你给放了,那就是图财。没道理如此折辱一个孩童才是。”她沉吟着,“这样软刀子杀人的法子,用在一个孩童身上,是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呢?还有一事你却不知,从那以后,我祖母牛氏与家中小妾林氏的名下,忽然有了大笔产业。当然了,他们做得很隐秘,是我长大以后,查出来的。”
若不是林氏得意的忘了形,实在是藏不住暴富后的身家,偷偷给女儿谢宁置办了几样稀世的首饰。谢宁又忍不过,不顾林氏的叮嘱跑来与谢遥炫耀,谢遥也不会顺藤摸瓜,查到林氏和牛氏身后竟然有那样大的产业。
而那些产业的起点,又恰恰是他遭难那一年。
由不得谢遥多想。
内宅之争,如此血腥。
池桃垂下眼帘,按住谢遥斟酒的手:“谢公子,你饮得太多了。”
“无妨。”谢遥抽出手,又饮了一口,“其实我自从九岁以后,身体渐渐好转,一般的饭食也能勉强吃下一些。我外祖父怜恤我不易,常常把我带在身边,在我十三岁时暗中给了我两家盐庄,让我自己学着打理。机缘巧合下,我慢慢建立了自己的人手,所以很多事情,也就浮出水面了。”
“那史夫人……”
“我母亲并不知道。她身子弱,又因为那件事自责,对我父亲也有感情,我怕她受不住。”谢遥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相信吗?我父亲素有清名,在京中的贵夫人圈子里人人都说我父亲爱重妻子。”
“夫人应该不是那样不堪一击的人。”池桃想起那晚史夫人的镇定自若,“你是说,谢大人也参与了……?”
“他至少也知情。再说……我母亲的嫁妆没了,他娘和小妾手里就忽然有钱了,哪里有这样的事?”
池桃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见谢遥睁着一对大眼睛只去摸温酒的瓶子,只得将酒撤了,哄着谢遥吃了几口蒸糕,又给他灌了一盏酽茶,方才把他扶到侧厅在塌上歇了。
次日一早,池桃只睡了两个时辰便照常起床,恰听雨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寻谢遥,池桃便收拾了与池杏等同去春凝雪,给谢遥主仆留了早食热在锅里。
如此又忙碌了几日,谢遥并未再来寻池桃,池桃私心想着定是因着那日酒后失言,有些羞恼,便也乐得轻松。
这一日到了春凝雪下闸后,池桃想与池杏谈些心事,便叫邵成陪着阿楚回家,她则拉了池杏上街去逛。
珠市口大街上多是珠宝、笔墨、绸缎铺子,池杏不解:“在这作甚?咱们还是去后街,买些吃食。”
池桃不依:“整日辛苦劳作,姐姐一日也不得清闲。咱们今日就要在这条街好好逛逛,给你买些好东西才行呢。”
“看你这存不住钱的丫头,才攒了几日钱,就把你兴得这个样子。”池杏掰着手指算着,“如今我们一共存了不到二百两,要扣一半给谢公子,又扣一成给邵大哥,咱家只落八十两,这还没算给阿楚的。要买房置地,且得攒着呢。还有过几年,你要嫁人,总要嫁妆!”
池桃笑道:“还是姐姐想得长远——那姐姐嫁人呢?”
池杏脸上一红,嗔怪道:“胡说什么?”她眉间到底蹙起了一丝愁意,“你又不是不知,我,我是嫁了人的……。如今逃出来了便已知足了。”
“话不是这样说。”池桃拉着池杏的手,诚恳地看着她,“姐姐的年岁正是好时候,何必为了那对男女胡乱定下的亲事,误了终身?况且不把你托付给可靠的人,我怎能放心。”池桃的理想是存够钱,置下产业自己生钱,自己便可快意江湖,不能长久陪在池杏身边保护她,“你看,邵大哥怎么样?”
池杏的脸更红,甩掉妹妹的手:“人家清白正经的一个人,且又能干,我这样的怎好配?我只把他当大哥,你以后快不许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