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何叹了口气,没有再推辞。拉着李灵运的胳膊,两人迈进瓢泼大雨里。
世界似乎被淹没在一片朦胧中,雨珠砸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声响。
方何说:“你怎么还给塔奇挖人?我们招得这些已经够用了。”
“我听陆总说,你们最近遇到了技术瓶颈,我只是想让你的工作更顺利点。”李灵运捏紧了伞柄,垂下头解释道,“我并不是……只会让你的生活变糟糕。”
方何觉得这句话耳熟,几秒后突然想起来了。
这是他之前亲口对李灵运说得话——“我们只会让彼此的人生变糟糕,我真希望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认识过。”
方何仰面看向他,迟疑地问:“你还想着这句话呢。”
李灵运默默地看着地面,运动鞋踩在水洼上,啪叽啪叽,溅起小小的水花。
“从那天起,我没有一天不想着这句话。”李灵运摇摇头,“我以后不会把你往下拽了,也不会再来骚扰你,所以你别……别……”
方何的公司离地铁站很近,李灵运犹犹豫豫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终点。方何等了一会,见李灵运还是不说接下来的话,于是叹了口气,直接走进地铁站里。
“方何!”
李灵运从后面喊住他,方何转过头来,发现因为雨伞向他过度倾斜,李灵运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
“方何,所以你别后悔认识我。”李灵运撑着伞站在雨中,微微拧着眉,眼睛从未如此透亮。
不张扬,不喧嚣,却在方何心里结结实实敲了一下。
敲出了一道裂纹。
从那之后,方何又是几个月没有见过李灵运。
直到某天,陆川在茶水室撞见他,突然悄悄对他说:“李总好像回苏州了,你不用担心他再来骚扰你了。”
方何不以为然,低头喝了口马克杯里的咖啡,“他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回去嘛。”
“这次不一样,他之前一直在他南京的分公司挂职,前段时间好像解除职务了。看样子是准备回苏州,全心全意接手本部。”
原来那天李灵运找他,是来告别的。
当时他没察觉到,只觉得李灵运态度怪怪的。现在回忆下,越想越像是见最后一面。
既然李灵运不再纠缠,两人十几年来的孽缘,总算要彻底了结。
方何心里忽然酸酸地抽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摸摸胸口,好在那酸涩的感觉又很快消失了。
“他早该这样。”方何又喝口咖啡,“哪有老板到处乱跑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从那之后,方何开始时不时发呆。他心里空捞捞的,像是追了十几年的小说突然完结了似的,一时间无法抽身。
他甚至有几天梦到了李灵运,这一次他没有梦到被囚禁的日子,而是咒术暴露前,两人少有的温存时光——
他给方何排队买最爱吃的蛋糕;在方何看电影哭的时候,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递上纸巾;方何醒来后,发现他撑着头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李灵运虽然做惯了少爷,但每天都会认真刷盘子、打扫家务;还有无数个说着说着话,就情难自已的吻……
醒来后,方何长呼一口气。崩溃地用双手按住脸,觉得自己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长此以往,他便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振。经常要趁着午休的时间,去楼底下买杯咖啡上来。
这天方何路过那家他常去的咖啡店,突然透过巨大的橱窗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奶白色高领毛衣,衬着墨一般的柔软头发。
残留的困意瞬间扫荡一空,方何踉跄两步,然后飞快地跑了进去。
木门被推开的时候,风铃叮当作响。但李灵运看窗外看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
李灵运右手擒着一支烟,桌上的烟灰缸里也放了两颗,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方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自己办公室楼层的方向。
这家伙……
“干嘛来了?”方何看到李灵运震了下,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重重地砸在他对面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