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一程;已经可以看到矗立钱塘江口的白塔了。
白塔的北边,还有一座宝塔和他遥遥相对,那就是着名的六合塔了。
檀羽冲道:“六和塔我知道,我念过一首六和塔的诗,江分吴越绿漫漫,闲向浮屠绝顶看。目览钱塘殊觉小,身游玉宇不知寒。这座白塔大概没六和塔那么高吧?”
钟灵秀道:“这虽然没六和塔那么出名,但听说它是在三百年前建造的,比六和塔更古老。白塔也有一首诗,是今人写的。或者没有你念的那首题六和塔诗出名,但在临安,却也差不多是家喻户晓的。我在西湖卖唱,有一次就因为唱这首诗倒了霉。”
檀羽冲道:“哦,唱一首流行民间的诗也会倒霉,那我倒想听听这首诗是怎样写的了。”
钟灵秀念道:“白搭桥边卖地经,长亭短驿甚分明,如何只说临安路,不说中原有几程?”
“地经”是一种标明有里程的地图,白塔桥边常有各地船只来往,商人在那里出售的“地经”,把从各地前往临安的“长亭”“短驿”都描绘得很详细,可是广大的中原却没有画进去。“如何只说临安路,不说中原有几程?”实是含有对南宋甘心偏安局面的愤懑和讽刺的。
钟灵秀道:“那次我自作主张唱了这首诗,有个官儿骂我,有多少新诗新词你不唱,偏偏唱这首讽刺朝廷的诗,若不是看你年纪小,非把你送官究办不可。结果我一文钱得不到,平白给他骂了一顿。”
檀羽冲默然无语,心里想道:“金国侵占了中原一大片土地,也难怪宋国百姓愤慨,连带对他们那个不惜屈辱求和的皇帝也不满了。”想起自己一半是金人,一半是宋人,心情殊为郁郁。
钟灵秀道:“谭大哥,你想什么?”
檀羽冲道:“小妹子,你对我这样好,我却骗了你。我实是姓檀,不是姓谭。我说我是汉人,那也只有一半是真的。我的娘亲是宋国人,我的爹爹却是金人。”
钟灵秀道:“姓谭姓檀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是好人就行了,金国也有好人。你是来帮我们的,不是来和我们打仗的。纵然你的娘亲也是金人,我一样会对你好。”檀羽冲道:
“小妹子,你倒很明白事理。”忽呼得潮声大作,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江边了。
钟灵秀笑道:“我驾舟的本领,其实比我唱曲的本领要好得多。钱塘江的浪潮虽然厉害,但现在还是早潮,早潮最弱,你大可放心,请上船吧。”
第十四回 太湖波涛
太湖西洞山上王宇庭的山寨里,贺客云集。王宇庭是七十二家水寨的总寨主,水陆两路的黑道好汉加上江南侠义的豪杰,差不多全都来了。而王宇却还未见在寿堂露面。
有人窃窃私议:“已是午时了,王总寨主为何还不见出来接受祝贺?你瞧,黑石庄的石庄主和常州的金刀刘三爷都已到了。”这两个人都是江南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弦外之音,凭着这两个人的身份,王宇庭虽然是七十二家水寨的总寨主,似乎也该亲自出来招呼才对。
另外一个人低声说道:“因为他要招呼另一个来头更大的人。”
“谁?”
“铁笔书生文逸凡,听说王寨主是准备推举他做江南的武林盟主的、此刻王寨主正在陪他在密室商谈。”
“哦,原来是文大侠亦已来了么?但我却在点奇怪——”
“奇怪什么?”
“我不是奇怪王寨主为了招待他的缘故而冷落别的宾客,只是奇怪文大侠这次来得好像,好像……有点,有点…”
这人吞吞吐吐,好像有话不敢直说。他的朋友亦已会意了,几乎是和他咬着耳朵的低声说道:“你是说文大侠这次来得好像有点鬼鬼祟祟?”
“我不敢说他鬼崇,”那人也压低声音说道:“但文大侠的为人你也知道,他虽然是大侠身份,但从来不摆架子,和什么人都有说说有笑。像今天这个场合,他一到必定是到处找相熟的朋友倾谈,但这次却是悄悄的来,一来就只去见王寨主,和他平日的作风好像有点不大相似。难道——”“你不要胡猜。以文大侠的为人。他当然不会热衷于做武林盟主,为了要做盟主而患得患失。”
“你当然不敢这样胡猜,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他有什么大事要令王寨主也陪他冷落宾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