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明享手肘搭在扶手上,指着儿子,“老的、小的都不省心啊。”
这话一出,随欢就知道没戏了,轻拍一下老公,让他收着点脾气。
哪知明文山直接开炸,“我是不同意的,父亲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也没办法!但是,明意要是不想去,你也不能强迫他。”
“文山!”随欢要晕了。
“哼,”明享逗猫似的笑了,“就嘴巴厉害,啥也不是!”
客厅陷入沉默,父子俩一个坐,一个站,隔着巴掌大的距离,谁也不服气谁。
突然,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明意你慢点!”
“二少、二少小心啊。”
明意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拖鞋都甩掉了,光着脚冲下楼梯。
他扒着扶手,看见客厅里坐在轮椅上的明享。
眼睛起了层雾,爷爷苍老的脸,仿佛荡在水波里,一触即碎。
明意知道,上天留给爷爷的时间所剩无几。
在“穿越者”的梦境中,爷爷最后、最后也没能见到他,遗憾地离开了……
他就这么看着,拼命眨眼,试图眨掉眼角的湿意。
然后一脚踩空,最后几节楼梯,他是连滚带爬下去的。
客厅响起惊呼声,周围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来。
明享也吓一跳,轮椅向前,直到看见人没事,这才停住。
“意意摔哪里了?疼不疼?”随欢摸儿子的脸,一手的泪,“意意?”
明意忍了再忍,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颚线紧绷,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明享陷在轮椅里的身体,慢慢直起来,唤道:“明意啊,过来、快过来。”
他像一只年迈的鹰,张开巨大的翅膀,什么风雨都能挡在外面。
明意哭得无声无息,就这么踉踉跄跄走过去,被爷爷抱了个满怀。
“唉、哎呦……”明享艰难地抱着孙子,枯枝般的手指,顺着他漆黑发丝。
然后,他回头瞪了眼明文山。
“把你那鸵鸟毛掸子,马上给我烧了!”随欢顺手把锅扣老公头上。
明文山:“……”
汹涌情绪塞在喉间,哽咽到心脏一阵酸楚,明意抱紧爷爷,像抱着逝去的一缕风。
明享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夹着院子里清冽的风,如潮汐淹没长堤,带他回到小时候。
将明意扶开点,明享手费力伸进衣兜里摸索。
他穿着朴素的衬衫,外面是件灰色开襟毛衣,口袋很浅装不了什么东西。
“好孩子,不哭啊。”明享不再强健,三根手指别扭地捏着个果冻,执意塞给明意。
明意拿过来,是一小个荔枝味的喜之郎果冻,“爷爷……”
小时候,爷爷很高大,不苟言笑,来去如风,被很多人簇拥着,难以接近。
可不管在哪里,只要看见明意,他都会神奇地从兜里变出点玩意儿。
有时候是一颗椰子糖,有时候是一包小点心,更多的是荔枝味的果冻。
明享已经有老年痴呆的前兆,却顽强地记着,明意喜欢的味道。
他怕自己忘了,就让秘书在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放一颗荔枝味的果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