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进指了指书案上、地上、柜子上成堆的案卷说:“证据整理得差不多了。我正在写奏折,案子太大,必须要请示皇上。”
说着,端来一杯热茶,示意我坐下:“总的来说,有三条主要的罪状:一是私采金矿,二是贩卖人口,三是盗窃前朝古墓。”
我一愣。忽然想起那一夜听窗根的时候,昌平夫人抱怨说:“没完没了的要银子,好象我们会法术一样。”
究竟是什么人跟她要银子?
关于这一点虽然还没有明确的线索,但是我心里有一种直觉,这案子应该不会象罗进所说的“供自己挥霍”那么简单。
罗进上早朝了。陈战、我还有其他参与了这个案子的兄弟都心急火燎的在衙门里等消息。明明是铁证如山,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个人有些心神不定的。一直到了吃完午饭,罗进才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看到他的样子,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心都不禁一沉。陈战忍不住问道:“大人,到底……”
罗进站在院子中央看看我们,再看看月亮门后面殷殷盼望的李秀,颓然摇头:“皇上说了,东线吃紧,大楚国最近一两年频繁的往前线增派军队,战事一触即发。前线不少将士都是护国将军刘铁林的旧部,如果这个时候严办昌平夫人,恐怕将士们会寒心。”叹了口气,又说:“皇上还说了,昌平夫人深受皇太后的喜爱,皇太后此时身在病中,如果严办昌平夫人,恐怕会惊扰皇太后养病……”
我看看陈战,再看看其他的弟兄,最初的吃惊过后,大家的眼睛里都有一股暗火在跳动。
我忍着怒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么罗大人的意见呢?”
罗进朝着禁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臣子是皇帝的臣子……”
我闭了闭眼睛,抓起银刀就往外走。罗进拦住我,神态不安的问:“你去哪里?”
我推开他的手臂,淡淡的说:“进宫,见皇上。”
罗进立刻大惊失色:“西夏,你千万要冷静。虽然说你七品武职,有权面圣,但是事关重大,你千万要考虑清楚了。今天在朝堂之上文武大臣吵成了一锅粥,龙颜大怒,你……”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翻身跳上我的大黑马,朝着禁宫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赶到南华门的时候,正好赶上朝堂议事的一批武官从里面退出来,看到我之后都纷纷驻足。其中有几个颇为面熟,一时间也顾不得想在哪里见过。解下银刀和腰牌一起递给了通传太监,恭恭敬敬的在玉阶下跪了下来:“七品武官,刑部西夏有要事求见皇上。”
老太监拿着东西一溜儿小跑的进去了。
刚才出来的几个武官都围拢在玉阶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丝毫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难道刚才商议的也是这件事?
不多时,通传太监又一溜儿小跑的回到了我的面前,扯着公鸭嗓子说:“皇上着老奴问西大人,有什么事要求见?”
我知道那几个武官都在看我,难道冤家路窄,真是刘铁林将军的旧部?
顾不得想那么多,我抬起头大声说:“臣要问皇上,昌平夫人一案铁证如山,私采金矿按律当处以凌迟;贩卖人口按律当处以绞刑;盗窃古墓按律当处以流配之刑。三罪齐发,不知按照律法应该如何惩处?”
老太监脸色微微一变,悄悄瞟了一眼我身后的那一群武官,哈了一下腰又跑回去了。
我身后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说:“将军尸骨未寒,夫人孀寡之身,你这婆娘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这样的问话倒也在我预料之中。我没有回头去看,静静的回答他:“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即使是将军本人,难道因为有了军功就可以目无法纪么?”
他被我的话咽得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人又说:“西大人的做法置将军的颜面于何地?”
我实在没有忍住,到底冷笑了一声:“如果将军身上长了一个毒瘤,请问诸位大人是请大夫来开刀切掉这个毒瘤,还是送给将军一件厚袍子,将这个毒瘤拼命的捂起来?”
又一个人的声音忿忿的说了句:“伶牙俐齿,你……”
我抬起头,直视这几个从前线回来述职的武将,一字一顿的说:“将军和前线的各位将士也是西夏心目中十分敬重的人。但是法不容情,也请各位大人想一想那些被贩卖到荒蛮之地、龌龊丛中的可怜女子,难道因为她们不曾嫁得一个地位显赫的丈夫,就活该任人宰割吗?如果其中有各位大人的姐妹,请问各位大人又当如何?”
这几个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些从前线回来的兵爷是惹不得的,我自然也知道,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心里微微一叹,暗想:得罪就得罪了吧。到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日后真的穿上小鞋,再想出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