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来清澈又爱笑的杏眼,在此刻被阴郁、不甘、憎恶填满,像一只被逼至绝境亮出爪牙的猛兽。
眼前的江蓠,和陆怀卿记忆里那个阴沉的九千岁江德忠逐渐重合。
或许……前世想做圣人的少年,也是被长安这些所谓的权贵们,一点点剥离傲骨和清明。
最后,酸儒生成了他自己都厌恶的蝇营狗苟之辈。
“崔……”陆怀卿起身想和崔遐打一架,傅葭临却挡在了她身前。
那个不让她多管闲事的人,在此刻抬头向二楼望去:“崔遐,你说什么?”
楼上的崔遐脸色大变,像是完全没想到傅葭临会来。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傅葭临面色平静。
姗姗来迟的王垠安听到傅葭临的话,忍不住“啧”了一声。
说不多管闲事,结果为了陆怀卿还不是管了。
傅葭临还真是……真会自欺欺人。
陆怀卿前世就觉得江德忠这人很复杂。
和王垠安坏得令人发指不同,江德忠是有底线的,他也没有像王垠安那样干尽了有损阴德的事。
作为大燕最有权势的宦官,他会吩咐人不要苛待先帝无子的妃嫔,也会在夏日给每个宫殿的侍女太监们送绿豆汤。
可一旦有人威胁到他的权力,或者他有了更好的往上爬的机会。
江德忠就会立刻背主而去、择木而栖,去攀更高的高枝。
而现在的十六的江蓠,撑起全身力气,紧紧攥住陆怀卿的手:“陆娘子,救救我师姐!救救她!求求您大发慈悲……来生江蓠结草衔环,也会来报您大恩。”
“你师姐是谁?她在哪里?”陆怀卿问。
“他们说,我师姐江心月在虞朝史里写了悖逆之言,将我师姐抓进天牢拷打!”提到师姐江心月,江蓠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表哥,不要听这人胡言乱语!”崔遐匆匆忙忙跑到了楼下,向傅葭临自证清白。
他指着江蓠道:“江心月注记时,拿前朝文宣帝兵变之事,暗讽十几年前元嘉兵变!这种大罪,谁敢陷害她?”
元嘉兵变?
陆怀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崔遐还真敢编罪名,“元嘉兵变”就和前世傅葭临的及冠礼一样,都是天下人讳莫如深的事。
傅葭临在及冠礼鸩杀皇兄,手刃父皇,而傅葭临的父皇也是在元嘉三年于雍州起兵,夺了当时太子的皇位。
以至于,陆怀卿前世一直都怀疑,他们傅家是有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传统。
“表哥,江蓠这样的不忠之人的师弟参与科举,岂不是令人不放心?”崔遐道。
傅葭临听到这话,也没有自乱阵脚:“能不能参加科举,父皇说了才作数。”
陆怀卿明白傅葭临这是在给崔遐扣帽子。
崔家权势滔天,又素来张扬,还是皇后母家,坊间早有传言崔家迟早如前朝般架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