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横匕在身前,微微低头问道:“你知道它叫甚么么?”
岳昔钧哪里?能知道,她只得摇了摇头。
谢文琼却不答,她提起左膝,从岳昔钧右腿和轮椅壁中间的缝隙一点?一点?蹭进去?。岳昔钧只觉右腿上的衣袍褶皱一寸一寸生,温热酥麻之感如蛇缠上,岳昔钧虽然早知逃不过这一遭,却还是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谢文琼的左手就撑在轮椅扶手之上,而握着匕首的右手肘却搁在了岳昔钧的左肩。匕首的锋刃对着谢文琼自己,冷冷的匕背压在岳昔钧侧颈之上——这个位置,只消狠狠一划,血液便可喷溅出来,难以生还。
谢文琼笼在岳昔钧身上,她还踩在地上的右脚轻轻踢了踢岳昔钧的左腿胫骨,问道:“这条腿,还中用么?”
岳昔钧仰头笑道:“那要看殿下怎么用了。”
谢文琼哼笑一声,又踢了一下:“往里?去?点?。”
岳昔钧道:“遵命。”
岳昔钧勉强挪了挪左膝,叫两膝紧并,好叫谢文琼将右腿也跪上轮椅。
谢文琼的衣裙将岳昔钧的双腿全然罩定,她顾及着岳昔钧的腿伤,只略略往下坐了坐,却并不坐实,只把身子半倚在自己的右臂之上。
岳昔钧一低头便能看到谢文琼的胸|口,因此?她勉力仰头,只盯着谢文琼的脖颈瞧——她也不知自个儿为何?忽然想起“非礼勿视”一句来。
谢文琼的鼻尖碰上了岳昔钧的鼻尖,像是蜻蜓点?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之举。
岳昔钧心?跳如雷,仿若回到了第?一次上战场前的时候。那时不知是否是有去?无?回,她夜不能寐,心?“咚咚咚”响了一夜,四肢发僵,冷汗湿了被衾。几个娘亲围坐在床边,后来,岳昔钧不知握着谁的手睡了过去?。
——知而不惧,不知则恐。
谢文琼的呼吸轻轻的,在岳昔钧生长的豺狼猛兽窟中,无?有人有这种轻缓雍容的呼吸。像是皮毛油光水滑的雪貂,也像是锦褥上安睡的狸奴——才会?有的那种呼吸。
那道呼吸从岳昔钧的侧耳拂到唇侧,岳昔钧看见了谢文琼的眼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比匕上珠更耀,比和氏璧更粹。
谢文琼往下压了压匕首,岳昔钧这才发觉,谢文琼玲珑的脖颈就贴在匕首的那一段,再往下不消一寸,便是仅十之一寸,就能使?得谢文琼的血被挤渗出来。
而谢文琼的唇也在不到十之一寸之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谢文琼的注视下,岳昔钧微微侧过头——
好似将利刃插入第?一个敌人的胸膛,好似第?一次被敌人刺穿手臂。
好似新树抽芽,好似寒冰初融。
好似龙肝凤髓,好似玉液琼浆。
好似……甚么也不似。
谢文琼的左手放开了轮椅扶手,攀着岳昔钧的后颈,轻轻厮磨。
岳昔钧亦愈发卸了防备,顺着谢文琼持匕的手摸上去?,摸到微凉的小臂,摸到紧攥而突出的指骨,摸到虎口处的匕柄——
岳昔钧坚定而强硬地将自己的手指挤进谢文琼的虎口,试探着拽了一下匕首。
然而,谢文琼死死握住,不曾松手。
岳昔钧的手指顿了一顿,慢慢旋转,轻轻挠了一下谢文琼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