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手中一份答卷,问道:“李康君为何人?”“学生李康君。”李婠上前恭谨行礼。
王启虚着眼看过来,心里暗想,这小郎身量尚小,只到他腰部,年岁指定还小。他所出之题繁杂琐碎,有些偏难刁钻,能全对的只他一人,称得上天赋上佳。问道:“今年几岁?”
“回禀先生,学生虚岁有七。”
“可治四书五经?”
“不曾明其意,但已熟读成诵。”
王启顿首片刻后道:“你们且等着。”他入了里屋,拿出本孤本《舆地广记》递给李婠,“你且去隔间背诵,稍后再来。”
趁此间隔,他又分别考校其余两人,但并未像先前这么详细,考校之后便让两人明日前来拜师。王启坐在堂中,添了一回茶后,就见那小郎捧书而出。他嘴角轻提,放缓声音:“可是全背下了。”见她点头承是,遂随机抽取几段叫她背诵。李婠流利背出,毫无吞吐。王启抚掌大笑三声,“好好好,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天赋,是我之幸——。”
李婠心里大喜,绷着脸,朗声说道:“多谢先生称赞。”
王启皱眉,“怎么还叫我先生?”
李婠本来一脸严肃,此时嘴角也止不住上扬,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她利索的下跪磕头,“拜见老师。”
王启大笑,“有徒如此,畅快,畅快——切记,明日辰时准点来。”
李婠拼命抑制自己喜色,一路随下人出了角门,就见一下仆牵着她的马车上前,“小郎,怎不带个马夫,一人可怎么回去?”李婠还未作答,只听一声音从后方斜插过来,“这有何难,康君便同我一道吧。”
往后望去,见一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马车上出来一身着暗红斜纹经锦长袍的小郎,身量颇高,比寻常同龄人高出不少,且相貌堂堂,眼神带笑。李婠见他是刚刚三人之一,但她不知其姓名,遂有礼地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小郎见她矮墩墩一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握,应该刚是和王启学的站姿,嘴角努力向下,做严肃状,两颊嘟起,说话还能看到漏齿牙缝,轻笑三声。
李婠不知缘由,略感不快,把眉头紧皱,接过马上缰绳欲走。
结果对方见她如此,忙开口道,“康君且慢,是为兄唐突了。”说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仆人赶忙趴在地上,助他下脚。
“我名陈昌,见康君学识渊博,欲结交之。遂在此等候。我见康君你缺一马夫,与我同行可好?”
李婠不必二字尚未说完,就被对方双手从腋下抄起,安置在了车架上。一阵凌空感后,李婠赶忙整理衣衫,同时不悦地皱眉,“陈兄怎如此行事?实在太过失礼——”
陈昌:“是我唐突了。三七,还不快走。”
车轱辘碾在路上,马蹄踢踏声响起。
李婠挺直腰背,与陈昌对角而坐,皱着眉头,一脸莫名,在对方询问时,才惜字如金地吐出几个字。好不容易到了府邸,李婠逃也似的下车,进门了。
待人进门,陈昌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三七,你瞧,我师兄说话做事仿佛掉书袋的老先生,正言厉色,一本正经,要紧的是,小我四岁,才到我胸口,门牙都缺了一颗。”三七哭着脸告饶,“我的爷,您小点声。”又催促车夫快些离开。
第二日,李婠三人便带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六礼前去,王启笑着收下三人束脩,带着他们前往学堂。
这头李婠正在进学,那头李婠大伯李自成正要去当值时,便被人拦下,说有天大的事要报,遂带着季氏,李康荣书童福令两人到了书房。
还未坐稳,福令便跪在地上,磕头,倒豆子似的开口,“请老爷安,昨日大爷回府,便寝食难安,辗转难眠,我心甚忧,遂问了大爷几句。原是在王家偏房稍作休息时,大爷竟看见了六姑娘作男童打扮与他同处一室。大爷上前规劝,六姑娘并无悔色,反让大爷莫要泄漏此事。现、现姑娘已是大儒王启亲传弟子,今日便上学去了。”
弟子、上学?李自成听到此,微闭的眼猛地一睁,既惊且怒,呵道:“大胆——安敢污蔑府上小姐。”福令磕头砰砰作响,大声叫唤:“大人明鉴,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