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桥挺无语,说他聪明吧,他的确不算笨,能想出法子通风报信,可也透着一丝不聪明——再挤会儿眼睛,楼下那伙人不举报他,也足以引起身边人注意了。
前桥见了只当没见,等她们出门后,己方众人也远远跟上。
府卫正按照成璧指示,盯着那伙在雪地里猫了一晚上的人马,前桥不知何时是动手良机,只能跟着地上的马蹄印走。
好在她有练习马术,奔波一上午,也未觉疲乏,对方歇下后,她们也在远处歇着。对方显然已经有所警惕,修整后骤然加快了前进速度,前桥也下令疾驰,就在此时,身后一声尖啸响起,右后方丛楚中突然窜出一伙人马。
成璧已与何缜戒备在前桥身边,暗中随行的府卫也向她们飞快靠拢,可那伙人的目标并非前桥,而是朝着前面的“押运官”追赶而去。
成璧道了句“不好”,随即催马跟着,只听前方叫喊之声、兵器相击之声骤起,寂静的雪楚激起无数鸟飞兽奔,那伙儿一路埋伏之人行动迅猛,杀招频出,只消一会儿,鲜血便铺满雪地,假官吏纷纷倒下。
张策被眼前阵势吓得抱头鼠窜,何缜将他一把擒住,手中剑将将把杀招格挡开,张策小命这才得以保全。
可何缜再无精力恋战,退到赶来接应的府卫身后,前桥赶到时,楚中雪地只剩狼狈的残骸和一伙身裹白雪的蒙面人。
张策是唯一的活口,双腿正软得像面条。蒙面人中为首的女子用带血的剑尖指着何缜,冷声道:“是同伙?是路人?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何缜不答,蒙面女子又道:“你可知救下之人乃兴国奸细?若继续包庇,当以通敌论处!”
人墙后传来张策的痛声自白:“我没有!我不是!我好无辜啊,我是被她们掳来的!”
“狡猾!”蒙面女子不耐烦道,“你敢说自己不是兴国人?”
“我是兴国人,可我是守法平民!我本来跟着押运官北上,快到觐坞府时遇见她们,押运官被她们杀了,还冒了人家的名。将我带在身边,只因我说我是兴国人,想回家……可我一点都不想杀人啊!”
张策忙着辩解,而后向前桥恳求道:“钱娘子,你是知道我的,我若真是奸细,昨晚为何还要给你报信?”
为首的女子又将剑尖指向前桥,这举动令成璧和府卫极其不满,纷纷按剑挡在前头。
前桥问道:“你们就是昨夜埋伏在旅馆外的人?原来不是她们的同伙?你们是谁?”
对方不解释,只是维持剑拔弩张的态势:“你若是同伙,我们当以死相搏,若是无辜卷入,只需将手里的兴国人交给我,就可以无恙离开。”
“呵呵,”前桥看透她的色厉内荏,道:“你真有本事杀了我们,干嘛还谈判啊?和我们打,怕也没有胜算吧?”
两方的确势均力敌,刚才和府卫交过手,对方深知苦斗之下没准儿两败俱伤,那女子道:“我们只杀兴国贼子,对你们没兴趣,更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娘子大可率夫郎离去,将兴人交给我们,何必趟这浑水?”
前桥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并不退让:“你们要杀他,我可要审他。既是奸细,为何不盘问,哪有直接灭口的道理?你说你们锄奸,我还觉得你们像是黑吃黑呢,说实话,我信不过你。”
“那就别想走了!”
女子一声令下,对方众人立即拉开架势,成璧等人也毫不示弱,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只是双方都懂得爱惜武力,不想硬拼,对峙竟然只是互相戒备,谁也不肯先动手。
其实前桥也忐忑,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话狠,却与自己顾忌相同。
两边就这么按兵不动地僵持了一个钟头,期间夹杂数次“把他交给我”“休想”的无效谈判。眼瞅着太阳西下,前桥都站不住了,索性和梁穹、宁生、子昂找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
对面也不含糊,每次轮流休息两人,剩下的人依旧戒备。
大冬天在雪地里,任穿了多厚的衣服也挡不住,前桥吃了点东西,还是冻得有些瑟缩。那女子见状皱眉道:“别挺着了。前方往北五里,可到绥宁镇,只要将他交给我们,你们就可去歇息了。”
“我说,你们也是死心眼啊,我都说要保着他了,干嘛还要盯着不放?你们就没有别的奸细要抓了吗?”
“我是服从上峰命令!”
前桥问道:“你上峰什么人啊?”
“无可奉告。你姓甚名谁,籍贯为何?”
前桥气道:“无可奉告!”
那女子恐怕也是头一次见这么轴的,冷哼一声道:“好啊,给路不走,我可就跟你耗着了!晚上这树楚中滴水成冰,我看你们受不受得住。”
“哼。连着一天一宿没吃饭、睡在外头盯梢的人才会受不住呢!”
前桥成功戳到对方痛处,她们的确没有补给,女子气道:“那就耗着!”
谈判再次告吹,对方继续轮流休息,不一会儿有几人拿着长矛出列,刚刚坐下的成璧又警惕地站起来了。
对面的人说:“我们去把尸体埋上!这楚中有野兽,若闻着血腥味儿过来,咱都别想活了。”
说罢,那两人走到旁边闷声干起活来,前桥想了想,也叫两个府卫去帮忙。一同将尸体埋入雪坑后,合作的双方再次各自归队,府卫悄悄对成璧报告说:“她们快受不住了,我听见她们挖坑时,呼吸声很大。”
成璧望着气喘吁吁的府卫,忧心道:“我看你也要受不住了。”